“好!”
周丁兰眼睛发亮,满心欢喜地跟上,只待将未说尽的话,留到下次再用。
旁观而清楚自家妹妹在自作多情的周子骞暗中呵斥道:“如此紧急关头,你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周丁兰不服气得反驳道:“我与谢公子说话,关你何事?”
一回头,却见密密麻麻的圣物从大街小巷冒出来了,竟是将四人围成了一圈,包括屋顶之上,也有圣物趴着。
周家兄妹立刻跟上了谢恒,斗嘴戛然而止,不管谁说的是废话,反正半句都不敢多说了。
只见,笔直的街道,诡异得变幻回了七拐八弯的街巷,包围圈一直在缩小,只有一旁唯一一栋竹楼,从上到下还未被圣物占据。
只有逃进这栋竹楼里,才能求得几息的苟延残喘。
但是拼死一战也许能突出重围,进入密闭场所就注定被瓮中捉鳖!
没学过兵法的周家兄妹,踏进竹楼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谢恒所做的决定有多致命!
走动间,更是有水滴落在兄妹俩的头上,两人所感得再一抬头——只见脑袋正上方,正垂着咒人的脑袋!
见有人进来了,咒人兴奋得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户,笔直得贴着木墙垂立着,张着嘴流下的哈喇子,一串又一串在往下掉。
周子骞牵着妹妹连忙退出了竹楼,并朝里喊道:“谢公子,万万不能再往上走了,这栋竹楼,是那个咒人的住所啊!”
原本处于街道正中的竹楼,不知如何移动到了村口的位置。
竹楼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仿佛专等他们而立。
周丁兰讪讪得问道:“子骞哥,这楼是不是在动?”
周子骞:“也可能是咒人在动。”
此蜃笼千变万化的,完全无法以常理定论。
谢恒置若罔闻,抱着花春盎踏上木楼梯往二楼走去。
周子骞一咬牙,连忙冲进竹楼中,追了上去:“谢公子,你可是走错了?”
周丁兰不敢独自待在外边,连忙也追了上去。
谢恒头也不回得答道:“没错。”
木楼梯嘎吱作响,每一声都踩在兄妹俩紧绷到极致,即将要断裂的神经上。
周家兄妹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外边全是密密麻麻的怪物,勿论暗中是否有身体里填满了黑虫的族民躲藏着,单是数量如此众多的怪物,兄妹二人就撑不了一个回合。
跟着谢恒或许活命的机会渺茫,但独自硬闯怪物潮,却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兄妹俩只能将各自的长弓与箭筒握得更紧了些,随时准备应对咒人的突袭,以及犄角旮旯里可能窜出的怪物。
跟着谢恒久了,屡屡化险为夷,不由得对乌七八糟的恐怖怪相,也不大害怕了。
上了二楼。
咒人依旧像刚才那样挂在窗棂上,从楼下朝楼上看时,瞧不清其全貌,如今凑近了一瞧,这才发现,咒人不仅脸上裹满了麻布,浑身竟全被长长的麻布裹着,瘦削的人形尽显。
身量并不高,瘦瘦小小的,显然是个少年。
屋内陈设虽简单却很干净,角落里搁着一个药箱,药箱上倒放着一本敞开的医书。
医书之上,密密麻麻满是古老部族的图文,一半是书本原来拓印的,一半是后来翻阅者的笔记。
桌上还放了一碗吃剩的饭,食材很是新鲜。
咒人身上缠裹着的麻布,偶有鲜血渗出,但大多数部位都很干净,粗浅想来,大概是因为咒人不安分乱动,导致陈旧的伤口裂开了。
显然,一直有人在照顾着这个神志不清的咒人。
窗户已经完全被打开了。
咒人并未理会不请自来的几人,反而双手忽然指向前方,咿咿呀呀得怪叫着,很是急切的样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遥远的湖中岛屿,完全化作了火海,冲天的烈焰,将整片湖都映照成了红彤彤的颜色。
那是比芦苇荡燃出的火圈,要猛烈上数十倍的火势。可是烧至芦苇梗的火分明小了,岛上除了芦苇,再无能引起如此大火势之物,这第二轮的火烧起得怪离奇的。
周丁兰指着火海,惊叫出声:“黄金冢又烧起来了!火好大!”
说话的功夫,老旧的楼梯口也喷涌出了熊熊烈焰,恐怖的火舌拼命向前跳动着,化作村外那团月色一般的生命,几度舔舐到周家兄妹。
它仿佛知道哪颗柿子比较软,只是疯狂得在谢恒的周围跳动着,却始终不曾伤及他分毫,包括他怀里熟睡的美娇娘。
从窗户往下看去,只见,竹楼之下,亦是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所有景色淹没,火势越过湖面,从小岛一直蔓延至此处,整座村庄都融为了一片火海。
周丁兰被烫得尖叫连连,躲在周子骞的身后疯狂得跳脚,也无法躲开偶尔突然窜来的火舌。
“楼下怎么也烧起来了?”周子骞同样躲避无能,尝试用长弓打火苗,意外发现这方法还挺好用,这仿佛具有生命力的火苗竟然也不抗揍!
“这火浪好烫!这火跟小岛上的完全不一样,这火真的能烧死人!”周丁兰连忙挥舞着箭筒效仿。
兄妹俩背靠背齐上阵,后背安全了,被火舌烫到的概率就大大得降低了。
谢恒冷眼盯着窗外:“蜃笼依托者发现我们了。”并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一语毕,只见窗外的火势越来越弱。
视野逐渐清晰,现出了小岛中的祭台。
祭台内外,所有场景都变了,却又与先前之所见有相似之处。
奔涌了多年的时间长河汇聚于此——
彼时的祭台,想是并不充作祭祀用,只是普通的木架台,因此并未设有高大的神鼓,木架台之外,也未立上四方火柱,只有一根粗壮的长柱被立于正中。
祭台上,张老大夫被绑于长柱之上,周围铺满了干燥的秸秆与树枝。
准确来说,彼时的张老大夫只是个风华正茂的舞勺少年。
他的身上与脸上,尚没有坑坑洼洼的可怖烧伤痕迹,于是没用麻布裹满整张脸,也未用竖领长袍与皮质手套遮挡身体。
长相普通,却难掩少年的意气风发,尤其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完全不似年老之时浑浊无神,尽管此刻身不由己,性命堪忧。
与年老时唯一相同的点,是所穿之兽皮炮制的衣物,泛黄破旧,并多处打了补丁。
所谓补丁,只是在破洞的周围,凿上几个洞,同法在裁剪下用以缝补的小块兽皮上,凿上相同的洞,再用晒干的坚固藤蔓穿上。比之给一大一小两个孙子所穿的衣物,差远了。
显而易见,少年时期的张老大夫,家境亦不优渥。
此间的村落,既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街道两旁也没有成排的竹楼,只是在巍峨的山脚之下,并不肥沃的背风缓坡处,用木头简单搭了一间又一间的四方矮架,再用兽皮与大芭蕉叶盖住顶部以及四面。
好一点的,会在边边缝缝处再夯上深褐色的黏土用以加固。
粗略估计,是远古部族历经数百年发展而形成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