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雨水在半空中融了未化的雪,从窗户的缝隙里飘进来,屋里尽是湿意。
没有点灯。
床幔外的人紧闭着眼睛,端坐着,缓缓挪动手臂,手背上青筋突起。
雨停之时,那头一阵紧缩。
等她将刀抽回时,有丝丝星光照进屋内。
刀柄浸透鲜血。
床幔之内已没有动静。
姬玉笙拉开床幔。
喘息声不再,只剩满室的花香萦绕。
后来,姬玉笙才知道,这种香叫月麟香。是用一种没有记录在册的花制的。那种花,世人难寻一朵,却在某个地方,开了漫山遍野。
床单已被血染透,姬玉笙背对床内,给已经昏迷的人盖上被子,出门去买药。
已过子时。
药铺的掌柜被敲门声吵醒,抄起榔头,骂骂咧咧地去开门。
掌柜的孩子也被吵醒了,正是上学堂的年纪,在床上坐起来就摇头晃脑道,“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被掌柜“哐”一下敲了后脑勺,“敲敲敲!敲什么敲!脑子都读迂了!给老子继续睡觉!”
“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僧,大半夜来敲老子的门!”
掌柜怒目圆瞪,打开门栓。
“呔!”
榔头未落。
只见一衣上布满斑斑血痕的年轻女子,发髻丝毫未乱,于雪中抱刀独立。
“抱歉。”
女子给他作了一揖,“打搅了。”
掌柜鼻子里吭了两声,翻了翻眼皮,放下了手中的榔头。
“何事?”
“买止血药。家中有人要用。麻烦掌柜。”
姬玉笙给药店掌柜递了十两银子。
掌柜接过钱,“你在此等着。”
过了一会儿,掌柜拿来一大包药材,给姬玉笙交代道,“喏,这些止外伤的,这是治内伤的,要煎了喝,至少两个时辰。你会的吧?还有这个,可以镇痛消炎,这个不能吃,只能外敷。喏,退烧药也有。就差把药铺搬给你了。你给的钱多,我便都给你拿一些,至于你家里内位具体怎么用药,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掌柜打了个哈欠,“老子去睡了。莫要再来打搅。谁再来敲老子的门,老子直接医户变屠户。”
回到小宅。
姬玉笙在井边打了水,去了厨房,找到一口小锅,将那治内伤的药材放锅里煮。过了一会儿,药味就出来了,姬玉笙将火弄小了些,盖上锅盖,往屋内走。
她拉开床幔道,“柳舒鹤,醒了吗。”
床上人没有回应。
“我将治外伤的药放在这了,你自己抹一抹。”
依旧没有回应。
柳舒鹤脸上无半点血色,唇瓣微张,稍稍侧着脸,还是昏迷前的模样。他的鼻梁骨上有一处见血的淤青,月光拂来,侧影快要遮住他那靠着床内的半张脸,裸.露在被褥之外的皮肤上全是各式各样的伤痕。
“我走了。”姬玉笙道,“内伤药在厨房锅里,过两个时辰,记得去喝。”
姬玉笙转身离开。
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不准丢下我。”
姬玉笙站在原地。
腕上又覆过来另一只冰凉的手。
“不要丢下我。”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柳舒鹤咳了两下,努力撑起上半身,紧紧抱住姬玉笙的腰。
背上的衣料逐渐湿透。
“不要丢下我,小笙,不要走……”
箍着她的手在不断发抖。
过了良久。
姬玉笙转过来,对上一双哭肿了的眼睛。
她眼神稍暗,将人扶回床上,“为什么不喊停。”
柳舒鹤依旧握着她的腕骨,不放手,一直望着她。
“因为不痛。”
“不痛吗?出这么多血。”
“你来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不到任何痛了。”
他将姬玉笙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侧,蹭了蹭,闭上眼,深缓呼吸,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要刻进肺腑里。
姬玉笙要抽回自己的手。
柳舒鹤睁开眼睛,虽泪眼未干,眼底却如一汪枯竭的潭水,萧瑟凄凉。
她依旧将手抽了回来。
柳舒鹤没什么力气,根本留不住她。
“自己把药涂了。”
“小笙…….”
大颗的泪水从柳舒鹤面上滚落,雨落般打到被褥上。
“我,明日再走。”
第二日。太阳出来了。
柳舒鹤喝了药,卧在床上,还是提不起精神。
姬玉笙早起在院内练功,他就靠着枕头坐在榻上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