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都听你的。”陆秦弓目光停在清焰脸颊深褐色的痂皮上,轻叹一句。
清焰嫣然一笑。
马车停了下来,清焰弓着身子正要往外,却被陆秦弓一把握住手腕。她回过头,只听他柔声道:“我在这等你。”
不容置喙的语气,清焰只得应好。陆秦弓笑笑,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这才将她放了。他掀开窗帘看着她急步走向方府的大门,对守门的小厮说着什么,又徘徊了一阵,最后满脸失望地折返。
“怎么了?”陆秦弓跳下马车,将她拉到一旁。
清焰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已经让下人给我带话了,回吧。”
陆秦弓目光如炬,他往方府大门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两个小厮在那探头探脑,交头接耳。他收回目光,转而深深凝视着清焰,继而一把抓过她的手道:“跟我走!。”
陆秦弓迈着大步往朱漆大门去,清焰嗳了声,想要挣脱,陆秦弓却握得更紧了。她没法,只好轻声道:“将军,回吧,外祖他们都歇下了。”
哪有刚掌灯就歇下的道理,这么拙劣的借口,那些个下人用来搪塞她,她又如法炮制用在他身上,陆秦弓是既心疼又生气。
若是要将干系撇个干净,那就不要含含混混,拖泥带水,反正以后有他护着,离了方家,她能过得更好。
“你不用害怕,我又不会做什么。”陆秦弓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清焰万般不愿,他是什么都没做,可又什么都做了。如今这状况,他一块香饽饽,众贵女哄抢,在成亲之前,她只求安稳度日,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更不想给明川医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将军……”清焰试图掰开拑住自己的那只大掌,陆秦弓不明所以,拉扯间,门口的两个小厮早已看清了来人,面色微变,略显慌乱地朝他们小跑来,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将他们二人请了进去,仿佛方才冷待清焰一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陆秦弓冷笑,面色越发绷直。
清焰趁机挣脱开桎梏,跑又不好跑掉,便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陆秦弓身后。
二人刚穿过影壁,很快便有管事前来相迎,一口一个大将军,真真笑容可掬。清焰在一旁就犹如一个用惯了的摆设,扫过一眼便罢了。
很快方岁安与刘氏等人也出来了,众人模样都十分憔悴,犹其是刘氏与柳氏,原都是体态丰腴之人,短短三日,竟脸颊凹陷,双目无神,连妆容都不曾打理,只绾了髻,随便地披了件褙子,活脱脱两具行尸走肉。
这两人见清焰与陆秦弓并肩而立,双眸俱闪过震惊,犹其是刘氏,她费尽心思让清焰去了桃花宴,原以为能心想事成,哪知陆府迟迟不表态,渐渐的,她便熄了那颗想要借势的心。
虽然清焰是她的嫡亲外孙女,但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哪里谈得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呢。所以清焰被柳氏撵走时,她只觉得心力交瘁,索性破罐子破摔,放手不管了。
众人见过了礼,寒暄几句,说已得了陆秦弓派人送来的好消息,不胜感激云云。陆秦弓一直淡淡的,由着方岁安引着去了中堂落座。
“陆将军与清儿一道来的?”刘氏原不想开口,奈何实在好奇,又想借此试探陆秦弓,便装作漫不经心道。
陆秦弓就等着她这句话,正要开口,却听清焰抢道:“不是的外祖母!”
屋内几人皆朝她看去,陆秦弓握紧双拳,眸底情绪暗涌。
清焰却不曾看他,她展开一抹自认为坦荡的笑:“我与将军不过是在门口偶遇。”
“这样啊……”刘氏笑得勉强,眼里的失望差点掩盖不住。
“可不是吗?哪有那么多巧合,陆将军这几日都分身乏术了,哪还顾得上那些个无关紧要之人!”柳氏道,冷冷地瞥了眼清焰。
陆秦弓笑了笑,“说来也巧,我方才在贵府大门前,听见小厮对赵姑娘说各位已经歇下了,让赵姑娘改日再来,如此说来,此番是陆某贸然叨扰了,还望诸位海涵。”
说罢他拱手作揖,一副歉意十足的模样。
柳氏面色一变,她心虚地瞄两眼方岁安与刘氏,后者则同时一怔,继而面上尬笑道:“这几日身上的确是不太好,让将军见笑了。”
陆秦弓哦了声,站起来道:“既然老大人与老夫人身体报恙,陆某便不叨扰了。”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到了门外,突然又转身对清焰道:“赵姑娘一道吧,我正好顺路。”
清焰摇头道:“多谢将军,我就不耽误您了。”
“不走?”陆秦弓挑了挑浓眉,“不走留在这等着被猫挠花脸吗?”
清焰闻言下意识摸摸脸颊,总算知道这厮死皮赖脸要同她一块进来的目地了。不止她明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柳氏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看着就要恼羞成怒,却听刘氏道:“将军说笑,清儿前阵子是养过一只飞睇狸,但后来也送走了,所以你这话,老身实在听不明白了。”
陆秦弓却答非所问,“老夫人所说的飞睇狸,现在我府上,那猫儿虽不通人性,却温驯得很,晓得姑娘家脸皮子嫩,爪子从来都是乖乖收着的。你说是吗,方夫人?”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双黑眸钉在柳氏脸上,黑沉沉的,如迅猛的猎豹,仿佛下一瞬就要将眼前的猎物撕咬得粉身碎骨。
柳氏被他盯得一阵心虚,后背冷汗涔涔,她强笑道:“陆将军这话说的,我与那只飞睇狸平日里又不亲近,哪晓得它温驯不温驯的。”
陆秦弓闻言,瞬间敛了面上的戾色,笑容如沐春风,“难怪呀,想来是万物有灵,云起虽是一只头脑简单的小猫儿,却也懂得趋利避害,不像有些人,傻得很,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他瞥了眼立在刘氏身旁的清焰,根本不管柳氏已然煞白的脸,临走时丢不一句:“赵姑娘,方府门禁森严,你进来一趟不容易,我在外面等你,有话要赶紧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