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武一抬头,眼前是个大汉,身长八尺,满脸横肉,身着鹿皮,脚穿圆头绒毛靴子。每走一步,地便要颤上几分,把西宫武扯到面前,粗声粗气问道:
“你可是西宫武?可识得我老姐,哪个唤作川上文武的人不成?”
西宫武小心道:“识得的,在家乡多有照料小弟,还不及能去报谢,大人可是川上武文?”说着,把暗号对过了。
川上武文听过暗号,不再疑他身份,将他放心,自己跑去锁住了房门。办过事,转身问道:
“老姐也同我说过,你是有个正经去处的,怎今日会同那一帮呆子一起,给总监的人追得鸡飞狗跳?”
西宫武奇怪道:“川上大人,小弟我今日被追,是因得罪了那禅院悠二,并非是因同呆子混迹,凭白惹出事端来。不论怎,还要谢川上大人想帮才是。”
川上武文两眼转过一周,凑近前瓮声道:“怎会如此?你是怎得罪的那禅院悠二,又怎因此惹来总监的人追?细细说来。”
西宫武便将自己同北崎相逢,修习阴阳术法,参与大赛,相逼禅院悠二立缚,他怀恨在心去诬告等事,尽数同川上武文说了。那川上武文耐性,却是难得的好,听他絮絮叨叨说完,不曾有插嘴半句。
西宫武才说完,就听见周遭传来阵阵哄笑声,换股四周,是暗房内余下客人,正一齐指着他笑。扭头望向川上武文,也是一幅古怪摸样,心下愈发疑惑,问道:
“小弟我所说这些,除却那禅院悠二行踪,皆是亲身所见,不曾有半些假,怎就如此好笑?”
他话说间,川上武文已把笑给憋住,拉住他道:“这话也有些说头,这里说来不便,且同我上楼去,用过茶再细说。”
周围人听她这样说,登时不笑了,各个望向西宫武,眼中尽是慕艳之意。西宫武这才有闲注意周围打扮,竟是一家咒具店,没个总监发的执照,不似是合法商户。
上楼是间小阁楼,正中摆了几张桌椅,一旁尽是些木柜。川上文武上了楼,在木柜中翻找一通,取出来一罐腌肉,垂直砸在桌上,就拉着西宫武一同坐下。
“之前所说的那一群呆子,正是你说的那什么北崎等人。”川上文武倒腾一番,挖出一大块肉来,塞进西宫武手中。“各个抛下本业不做,跑去当那什么阴阳师,好端端家业,都给去败空了!”
西宫武多有受北崎几人照顾,不平道:“那阴阳师,不也是有赚头的行当?卜算,卖艺,都是有银子入账的,怎能算是败家?”
川上文武冷笑道:“卜算,卖艺?这算什么有赚头的事情?前日中村一级有事相托,路上给一个佐藤什么阴阳师颤上,非要给他卜算不可,中村一级赶得急,只好一百文给他打法走了,好不丢脸!这样来卜算弄钱,还不如拎一叠破碗,自己去街上要饭!”
说着,大口扯下一块肉来咬着:“至于那大赛,名头上是卖艺,实地里,人人都给称作‘豆洲笑柄’。那大赛初来是藤原公子猎奇,要花钱请人抓鬼给他看,不知怎的,给那伙阴阳师忽悠一番,竟成了常有的事。因这伙人阴阳术,尚是不入流的水准,因而总有些闲人,专程跑去看他们笑话,至于银钱,只消在那伙人开口前寻由头走掉,自是不用给的。这样的行当,能有什么赚头?”
西宫武仍不敢尽信,问道:“那若如此,北崎老哥几个,只怕是早早就要穷死了,怎还能至今活跃,还有闲拉我入伙?只怕是有别的来钱手法,因小弟我资历浅,没同我说罢?”
“这便是这伙人败家所在了。做阴阳师亏的银子,都是各自的家底拖着,那北崎家衣装店,多有贱卖衣服当钱的时候;那武川私下是个武夫,已□□为生;至于那禅院悠二,虽面上同家中断了联系,真没钱了,也会死皮赖脸,悄摸让他父母给他送钱。这样手法,可不是绝不能让你知道?”
说着,将北崎贱卖衣服的票子,雇佣武川打人的合同,禅院悠二父母抱怨子女的信件,一一翻出来给西宫武看。西宫武见着这些实证,总算信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