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馀凉听出这是晁蝉的声音。
这声叹息落寞,几乎在同一时刻,院内的树上的一朵芙蓉花“扑哒”一声掉落在地上。
雨馀凉似乎有些被这叹息声感染了,他又将谨慎抛下,慢慢将头探出,朝窗内看去。
只见晁蝉临着另一边打开的窗户背对雨馀凉坐着,她右手握着笔,似在写什么。
雨馀凉的目光从她握笔的手上扫过,心里突然涌起一种熟悉感:这个握笔的姿势他似乎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怪了,在他以前的人生中,他也从没刻意观察过别人握笔的姿势啊。
雨馀凉正思考着在晁蝉这要如何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时,一阵特别响的脚步声传入他耳中,轰隆隆的像是一连串闷雷。
雨馀凉忙把头缩下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雨馀凉回过神,便听见一道少年音道:“你整天还蛮闲的嘛。”
过了一会,才听见晁蝉道:“你来这,有何贵干?”
屋内晁行至道:“我来这,是要警告你。”
自从雨馀凉听说了晁行至“天之骄子小掌盟”的外号后,每回晁行至出现,他脑内都会自动给这位晁家大少爷添上一层金光闪闪的东西。
只听晁蝉道:“哦?警告我什么?”
晁行至道:“晁家不会白白养你,我奉劝你,要么嫁人,要么滚出晁家!”
晁蝉失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让我做什么?”
晁行至道:“凭我是未来的晁家家主,水西下任掌盟!”他语气很狂,但这底下是严肃的骄傲。
晁蝉大笑起来,晁行至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继续道:“你身为晁家女,理该为家族做出贡献,你是个女的,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一门婚事给晁家换得尽量多的利益!”
晁蝉道:“弟弟,哪学来的这些一套一套的话啊?一点新意都没有。”
晁行至没接晁蝉的茬,继续道:“之前父亲要你嫁给卫尧觉,这样好的一门亲事竟然没成,晁家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
晁蝉道:“人家盟主看不上我,我有什么法子?”
晁行至道:“你自己没本事让人喜欢你,搅黄了这件事,让家族失去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还有脸在这说?”
晁蝉道:“原来整个晁家的荣辱全系于我一人身上,我对晁家的作用这么大?可你刚刚才说我是个女的,作用很有限之类……所以我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啊我知道了,事情成了就全是你们男人的功劳,结果不好就将错全推在女人身上?”
晁行至依旧没接晁蝉的话,道:“你既然没那个本事,让我来给你指一条明路,就挑一户既能给晁家带来好处又看得上你的,我反正是看不惯你一直龟缩在沧阆,身为家族的一员,就该各自为家族做出贡献。”
晁蝉短促地哟了一声,道:“那你又为家族做出了什么贡献?”还没等晁行至说话,晁蝉就道:“你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爹想让你跟满彪他们外出办事历练一番,夫人说什么都不放你去;你吃的莲子羹放少了糖,看夫人那如临大敌的反应,我还以为聊以偲打过来了呢。”
雨馀凉这时能有空闲在晁府中乱逛,正是因为午后众人都提不起精神,下人也能偷一偷懒。晁府中到处静悄悄的,这寂静又更加让人犯困。
然而在连听了两处墙角后,雨馀凉心想,你们姓晁的一家人下午倒很精神,那边兄弟谈话,这边姐弟说话,还都说得夹枪带棒的。
晁行至先是语无伦次嘟囔了几声,随后很快大声道:“你没资格说我!”
晁蝉道:“这句话该我来说!当年爹想要玉钥匙和人皮图,是我在其中做了不少事,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晁行至倒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玉钥匙和人皮图,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然而在窗外,听到玉钥匙和人皮图这几个字,雨馀凉如遭雷劈。
他本来被这两姐弟吵架吵得耳朵嗡嗡的,此刻脑内一下清明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听一场无趣的吵架竟还让他听到了关键信息!
晁行至道:“什么玉钥匙和人皮图?你不过是编一些有的没的来蒙我,好跟我抬杠罢了!”
晁蝉冷笑一声,道:“当年这事,满彪也参与了,湖恩寺旁边的废宅你知道吧?那座宅子曾经的主人姓柳,就是满彪带人去一把火烧了这宅子。”
雨馀凉又是一震。这样看来,柳家灭门当真与玉钥匙和人皮图有关。
“你要是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编的,大不了可以去问满彪,反正他就在东城门外树林的寨子里,你可是爹的儿子、天之骄子小掌盟,他身为爹忠诚的下属,应该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吧?”
晁行至道:“你让我去我就去?可笑至极!”
晁蝉啊了一声,这声“啊”语调拐了几个弯,带着恍然大悟的意思。她道:“还是说你自己也隐隐意识到了,别人叫你一声‘小掌盟’,不过是看在爹的面子上、为了奉承爹,其实根本就没人把你当根葱。”
晁行至的声音有些发抖:“晁蝉,我警告你……”
屋内响起一声清脆的皮肉碰击的声音,几乎在同时,雨馀凉听到晁行至也啊了一声,不过这声“啊”是叫,或者说,痛呼。
雨馀凉怎么都没想到这场口角会演变成肢体冲突,他继续竖直了耳朵。
晁蝉道:“说话当心,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