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便不该叫他去军中历练,性子养得愈发冷硬了,连她这嫡亲的姨母也不放在眼里,真是作孽。
柳妈妈见状,细声安抚:“郡主莫伤心,侯爷从来都是孝顺的,想是眼下对那女子正稀罕,这才顶撞了您,依奴才瞧着,过不了几日,侯爷便来给您赔罪了。”
“但愿罢。”
容宁郡主忿忿地瞧了眼顾昀离去的方向,又带着一众仆役回了府。
沧澜轩内,淅淅沥沥的水声自屏风后传来,吉安沉吟了半晌,还是开口道:“侯爷,郡主娘娘方才是哭着回去的。”
水声停了几息,却并未传来回应,屏风外的吉安挠了挠头,觉着他家侯爷的心思愈发难懂了。
半盏茶的功夫,顾昀自屏风后走出,一袭墨蓝云凤尾缎常服,鬓发微湿,淡化了以往沉闷肃杀的气质,衬得整个人温润了不少。
吉安一怔,上上下下瞧了好几眼。
“侯爷,这是您的衣裳?”
顾昀淡淡瞥他,反问:“难不成是你的?”
吉安悻悻地闭了嘴,心说从未见他穿过这样亮色的衣裳,再一瞧他走的方向,瞬间明了。
怪道呢,原是要去寻林姑娘。
枕流居。
紫苏见顾昀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向其转述昨日林锦书的情状。
顾昀淡淡颔首,又问道:“可醒了?”
“醒了,青叶正陪着用膳呢,”
话音落,顾昀推门而进,在瞧见林锦书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息时,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弯。
他自顾自坐在对面,视线落在她干净的发髻及身穿的旧衣裳上。
“不喜欢我帮置办的衣裳么?”
林锦书抿了口粥,连头也未抬:“你我非亲非故,这样贵重的东西,侯爷还是送给旁人罢。”
顾昀被那句非亲非故刺中,倏而轻笑起来,笑容罕见的恣睢。
“那好,明日咱们便成婚,便不算非亲非故了,为夫说得可对?”
林锦书动作一顿,搁下碗勺,冷冷抬眸:“顾昀,你听清楚,我不但不会嫁给你,还会要你这个帮凶给我师父偿命!”
顾昀唇边的假笑一点点淡去,对上那双蕴着凛冽寒意的桃花眸,桌案下的手渐渐收紧。
曾几何时,这双秋水潋滟的眸子还对着他嗔痴恋怨,而今不过一月,便物是人非。
他静静望着她,嗓音喑哑落寞:“锦书,难道在白云山,你对我的情意都是假的么?”
否则,为何她的感情会消逝得这样干净?
闻言,林锦书垂眸,语气平静得诡异:“情假,恨真。”
情假,恨真。
“呵......”
顾昀猝发出一声轻笑,盯着眼前人喃喃自语,眸底却无丝毫笑意。
“好,好一个情假恨真,原是我错付了。”
他缓缓站起身,视线始终落在那张冰冷寡情的芙蓉面上,指节捏得啪啪作响。
二人一坐一立,一个盯人,一个瞧碗。
也不知这般诡异的模样持续了多久,久到青叶紫苏快维持不住自己的神情,久到林锦书将要喘不过气,顾昀终是收回了目光,转身阔步出了枕流居。
眼前迫人的身影骤然消失,林锦书心下狠狠松了口气,方才,她几乎做好了顾昀会冲上来一拳挥翻她的打算。
好在,这厮还有些底线,没对女子动手。
“夫人,您这是何苦......”
林锦书不理会紫苏的埋怨,拿起帕子拭了拭嘴,径直掀帘走进里间背上自己的包袱,抱起廊下晒太阳的小羽便朝外走。
只是枕流居太大,她又才住一两日,左瞧右转了许久也未寻到出府的路。
“夫人!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呀?!”青叶紫苏大惊,忙拦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