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不欲再同他们玩儿摸瞎,一声令下,身后燃起道道火光,照亮了森森铁戈与战马黑甲。
骤见城下凭空出现数千敌军,守卫吓得胆丧魂惊,连连击鼓传讯。
顾昀扯下碍事的斗篷,扬起长枪,高声厉喝:“杀!”
话音落,三千骑兵纵马涌向宫门,沉重的宫门在撞木的冲击下轰然倒塌,火光冲天而起,杀喊声络绎不绝。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似离弦之箭般冲出,长枪横扫,周遭叛军纷纷倒下。
半盏茶的功夫,宫门内死守的叛军死伤过半,朱漆宫门次第洞开,又迅速从门内冲出一波波支援的叛军。
顾昀扬臂收枪,利如鹰隼的眸光扫过来势汹汹的敌军,大约估算了下人数,唤身侧岳副将射出响箭。
响彻天际的箭鸣声四起,西南方位传来阵阵撞门声,是窦玉韬正从侧门攻进皇城。
顾昀一马当先,战马嘶鸣着冲入敌阵,以一挡十,缠得他们分身乏术,无暇他顾。
叛军人数甚多,顾昀的人马逐渐落了下风,在漫长的厮杀中损伤过半。
紧要关头,刀光剑影中,响起了一道异常洪亮的嗓音。
“逆贼高瑛已被伏诛,尔等速速投降!”
窦玉韬骑着红鬃烈马疾驰而来,身前精兵开道,汹汹冲入战场,将手中那被黑布裹着的滚圆的物什朝地上一扔,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布中滚出,赫然是那反贼高瑛。
见状,余下站着的叛军左右相觑,纷纷扔下了手中兵器,不再顽抗。
顾昀纵马近前,玄黑甲胄上血迹斑斑,枪尖垂地,一线猩红顺着枪尖蜿蜒而下,自身后拖出道道血痕。
他冷冷垂眸盯着地上那颗人头,嗓音似渗了寒冰:“为何没抓活的?”
窦玉韬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反贼死了,侯爷为何还冷着副脸?怪吓人的。
他忙禀道:“回侯爷,这厮见兵败便毅然自刎了,我这才割了他的人头前来震慑这些狗腿子。”
呵,倒便宜他了,死得这样痛快。
顾昀眸光沉冷,默了几息,启唇吩咐副将:“收好,绑我马上。”
“侯爷,这腌臜物什,您带回去做什么?”窦玉韬不解。
顾昀不理会他的困惑,反问道:“圣上状况如何?太子呢?可寻到了?”
“圣上本就病重,这几日被高瑛停了药,身子骨已然不行了。太子殿下被被叛军扔进了冷宫的枯井里头,已经救出来了。”
顾昀蹙眉,只觉哪处不大对劲,正要前去看看太子的状况时,一宦官匆匆来报。
“顾侯!陛下快不行了,指名要见您!”
众人大惊,顾昀也忙下马缴枪,疾步朝庆和宫而去。
原本恢弘规整的正殿此时遍地狼藉,到处是宫人的尸首,顾昀目不斜视,快步踏进内殿。
漆金雕玉的龙榻上,建梁帝一脸死气,唯独瞧见步履匆匆进殿的顾昀时,衰朽的眼眸中显出一丝光亮。
“清,清臣,你来了......”
顾昀进殿前便已卸下甲胄,掀袍行跪礼时,衣角带起浓重的血气,令人心惊。
建梁帝却丝毫不介,伸出枯瘦的手,唤顾昀近前。
“那逆子......可诛杀了?”
顾昀肃眉颔首:“回陛下,高瑛已自刎,余下逆党已降。”
建梁帝缓缓闭目,道了个好字,又将目光落在他身后跪着的太子身上。
“璋儿,过来。”
高璋眼眶通红,急忙膝行上前,握住他父皇的手:“父皇。”
建梁帝撑着最后一口气,简扼地叮嘱。
“继位诏书已写好了,两块虎符,你收着一半,另一半仍旧留在清臣手里,以免将来再发生谋反一事时,兵权落入贼子手中。”
高璋眸光一僵,又迅速阖眸敛去,垂头俯首,耳边虚弱的嗓音再次响起。
“匈奴强悍难缠,又对我朝虎视眈眈,如此情形下,万...万万不可与西州交恶......”
“回鹘人骁勇善战,近年又难得与我大梁经商往来密切,日后若,若能联姻最好,若不能,推进两国百姓商贸往来,也不失为震慑匈奴的法子,你切记切记......”
这一番呕心沥血的叮嘱耗尽了建梁帝最后一丝气力,亲眼瞧着太子接过诏书和兵符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目。
悲哭声四起,沉闷的丧钟声回荡在巍峨的殿宇上空,久久不绝。
建梁五十六年,建梁帝驾崩,太子高璋继位,肃清了反贼大皇子余孽,将其母妃一族三百二十六口人尽数诛斩。
此外,新帝也奖赏提拔了闯宫救主的一干人等,其中功劳最甚的当属顾昀和窦玉韬等人。
副将岳令升为车骑将军,窦玉韬论功封侯,称平西侯,爵位同其直隶上峰顾昀相当。
而顾昀,只落了个不痛不痒的兼任骠骑将军,外加银金珍宝若干箱。
新帝此举惹得众官私议纷纷,皆道是平南候在军中威望过甚,新帝要提拔人才打压其气焰,偏偏这人才还是顾候的属下,也无疑重重打了他的脸,可谓一箭双雕。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见风使舵,亦有人气急败坏。
“哪个说的?!哪个说侯爷丢了脸?!看老子不撕了这些长舌妇的烂嘴!”
‘嘭’地一声闷响,窦玉韬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气得黑脸通红。
岳令吓了一跳,忙起身劝抚:“将军!将军莫气!那起子小人是想离咱们和侯爷的心,眼下侯爷指不定正难受着,咱们得快些赶到侯府好好解释一通,莫让那些人如了意。”
窦玉韬逐渐噤了声,粗眉拧起,若有所思地颔首:“你说的对。”
“来人,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