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弦从踏进宫门就好奇将军为什么要带上他,第一次面圣更是紧张的不行,听到刚刚将军说要提他为副将,差点兴奋的晕过去,颤抖着声线道:“卑职谢陛下恩准。”
陈沅兮像个透明人一样看着几人接受赏赐,时间越久,心里的不安越强烈。
她还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慈眉善目,大方恩准臣子一切请求的样子,往日他总要疑心,怀疑李钰和裴弦私下是不是有勾当,会不会对他的皇位造成什么威胁。
终于,话头转到了陈沅兮身上。
“至于昭慧公主就好好在宫中待嫁。”
“待嫁?”
众人皆是一惊。
屏风外也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陈玄烨的一句话,引起了御书房内的骚动,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视线转向张公公,“怎么回事?还没将和亲的事告知公主。”
张公公心想您不说谁敢说,但还是跪下来恭敬认错,“是奴才失职。”
“罢了罢了,”陈玄烨挥了挥手,又换了副面孔,语气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兮儿有所不知,启国投降的条件,就是你嫁与启国太子。”
就算久在深宫,陈沅兮都知道启国太子有妻有妾,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谢恩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陛下怎么能拿公主的后半生换启国投降?胜利应该靠将士们在战场上杀出来,而不是用女子来换,何况这一战,昭慧公主也贡献颇多,更甚者说,没有她,我们就无法站在这接受陛下赏赐了。”
李钰情绪有些激动。
“既然付出良多,再付出一点又如何?”
李钰被陛下蛮不讲理的逻辑堵得说不出话。
“父皇,儿臣认为平北将军说的有道理。”
三皇子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隐隐能看出,他的脊背弯了下来,手向前作辑,只是这话虽是在支持李钰,可用上刚刚获封的“平北将军”,众人听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从前可是最听话的,也要反对父皇的决定?如果和亲的圣旨可以收回,那刚刚的赏赐也全部可以。”陈玄烨的话带着威胁。
“臣宁可不要。”李钰这句话掷地有声。
郑逸和裴弦听到,也弯腰行礼,无声的认可让一股怒气从陈玄烨心中升腾,珠串被扯断,厉声道:
“由不得你。”
陈沅兮心里不甘,但知道和父皇在这里做些口舌之争,没什么好处,就算她不愿,最好的办法也不是请求父皇收回成命。
赏赐既已拿到,就先在手里攥好,他们既然愿意为她放弃,有朝一日在她需要的时候也必然愿意双手奉上。
于是没了刚才的迟疑,干脆接旨,“儿臣听从父皇安排。”
李钰震惊的回头,在对上陈沅兮的视线时,心里明白了什么,她心里装着那些死去的难民、与她并肩的战士、她的母妃,或许还有更宏大的东西,相比于此,和亲让她最不满的只是要离开熟悉的故土,要受人牵制。
陈玄烨满意接过张公公递过来的新珠串,哼着昨日新听的小曲,“如此以来不战而胜才好。”
“不战而胜?父皇这话说的轻巧,您可知去了多少人,又回来了多少?”刚压下去的情绪又被这句话点燃,陈沅兮语气似在斥问。
“他们死得其所。”陈玄烨不耐的用珠串敲着桌子,到底没再说什么,遣散了众人。
陈沅兮和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和前朝。
等她回到母妃的住处,孙嬷嬷、禾雀和金钗满脸担忧,在院子里不停绕圈,唯独没见惠姬。
“母妃呢?”
孙嬷嬷眼里含着泪水,“有个小宫女把你和亲的事告诉了我们,她心急,拎着截木棍就出去了,不让我们跟上。”
“娘娘一定是担心公主,去找陛下了。”禾雀急得直跺脚,身上发颤,脸皱成一团,断了线的泪珠直往下流。
金钗要比她冷静一些,仔细看才能发现,手攥得通红,极力克制着情绪,“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小宫女,一定是故意的。”
陈沅兮知道母妃担心她,可她也同样担心母妃,刚从御书房回来,听及此又立刻拔腿跑了出去。
……
惠姬一路敲打着宫墙,好像在为女儿鸣不平,又像在发泄这么多年的委屈,靠近御书房,敲得更加用力,同时高声喊道:
“陈玄烨,当初你欺瞒于我,骗我甘愿给你做妾,南国也倾尽全力助你攻下赵国,事成后我与南国却被你所弃,只能于夹缝中生存,如今你连兮儿都不放过?”
声音完全听不出情绪在失控的边缘,刚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