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让姐姐这么严肃?”陈沅兮也收敛了笑容。
“不知五妹妹可否听闻,父皇与母后有意为你许配一门婚事。”
对于和顺公主流露出的惋惜,陈沅兮有些不明就里,婚姻是她们身为女子绕不开的话题,由父母做主也是常态。
“五妹妹年纪小,从前与我们这些姐姐们接触少,有许多事不知道。”
叹口气,和顺公主继续道:“就拿我来说吧,你可知我与越国皇帝的婚姻虽始于利益,但情投意合、夫妻恩爱,可是父皇就在我眼前,那么一点一点的用剑刺穿他的身体,鲜血流了一地,他却直挺挺的站着,不肯倒下,在失去意识前,他看我和孩子的眼神满是欣慰,因为我们有着与父皇相同的血脉,能够继续在这世间苟活,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父皇的狠戾……算了,剩下的你不必知道。”
和顺公主的指尖紧紧扣住桌角,回忆起那段已经有七八年的往事,全身还是止不住战栗。
陈沅兮心脏阵痛,手轻轻握住和顺公主桌上那只因用力指甲断裂流血的手,似乎也跟着她回到了那段至暗的过往,如果没有爱,或许会更好接受,可惜造化弄人,也许他们早就落入了父皇的算计。
“姐姐,哭出来会好很多。”
和顺公主咬紧了手里的帕子,明明那么难受,就是不肯哭出来,可能是想维持体面,不想让父皇赢得太彻底。
“没事的,只是好久没提起这件事了,我心里一直发怵,现在说出来好多了。”不知缓了多久,和顺公主终于恢复了理智,回握住了陈沅兮的手。
“还有你的二姐姐和三姐姐呢。”
“我还没和她们说过话。”陈沅兮努力回忆了一下,对她俩没什么印象,不过二公主,以前她偷听夫子授课时被上课走神的二公主看见过,还朝她做鬼脸,不过最后并没有告诉夫子。
“她们现在都不在宫里,自然难见。”和顺的眼前浮现出两位妹妹的音容笑貌,淡淡一笑。
“你二姐姐如今过的也算自由洒脱,令人艳羡,在公主府中养了一堆面首,驸马不敢说一个不字,至于父皇为什么纵容她,可能也是心中有愧吧,二妹妹从前应该是公主中最受宠的了,结果被父皇拆了姻缘,心爱之人惨死,头七还没过就被安排了一桩新的婚姻,对父皇有利的婚姻,她母妃后来也遭父皇冷落,疾病缠身早早离世。”
看着和顺叹息中眼里一闪而过的向往,她也曾想抛下一切,成为二姐姐那样敢爱敢恨,不在意世俗目光的人吧,能够任人议论指责也并不容易。
“想来二姐姐也是心思细腻、重感情的人。”失去两个最爱的人,也没把利刃指向别人,又有谁有资格指责她。
“别看她平时骄纵,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从前可没少在我面前哭鼻子。”回忆起这些,和顺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话里满是宠溺。
“三姐姐呢?”陈沅兮开始有些期待,这些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符号的皇姐,如今鲜活了起来,开始有了具体的形象。
“你三姐姐,我对她了解不多,只知她嫁与了右相独子胡萧,胡萧不能算是良配,右相又是朝中重臣,有什么事父皇必定不会向着她,日子也不算好过。”
“大姐姐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吸取教训,父皇为我选的,必定是他有所图的,结局注定不会好。”陈沅兮歪头思索片刻,将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她们在这之前没什么交集,和顺公主能敞开心扉、撕掉自己的伤疤劝解她,陈沅兮心里感激,但也有疑惑。
“五妹妹你和我们不一样,早早的就开始争取,我不想看到你成为父皇的下一个牺牲品。”
“我们感情不深,姐姐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想过分猜忌,陈沅兮直接将疑虑问了出来,有些时候她不怎么喜欢自己疑心太大,和父皇太像了。
“因为我们血肉相连,因为我们同为女子。”和顺的语气铿锵有力,像是在发什么誓言。
命运这样相似,又怎么能不团结相帮呢?
被和顺公主的话点通,陈沅兮眼角泛起泪花,俯身紧紧与她相拥。
肩头的湿热使两人之间滋生出粘腻温热的情感,犹如千丝万缕将她们裹挟。
后来的两天于陈沅兮来说度秒如年,不知道父皇赐婚的圣旨何时落下,又找不到由头去求见父皇,争取改变他的决定的机会。
陈沅兮没日没夜的在心中梳理了一遍朝中局势和与各国的关系,若她所知无误,目前并没有能给父皇带来太大利益的人选,所以她必须比一桩婚姻更有价值。
正逢前线传来消息,战士死伤众多,恐怕撑不了几日,如今苦苦支撑只为了等下一支军队替上他们,继续与启军对抗,主将也受伤严重,如今朝野上下最适合的人选就是李钰。
听到这个消息,陈沅兮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李钰是年轻一代里最强的,如果失去这样一个人对于大良是一个惨重的损失,可偏偏父皇最为忌惮他。
想到这,陈沅兮心中有了主意。
出门时,惠姬正坐在一把摇椅上,欣赏满院的梨花。
“说说吧,你这孩子,又做什么去。”
话里倒是没有什么指责的意味,像是早已有所猜测,只等着她亲口说。
也是,陈沅兮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任谁不会怀疑,更别说最了解她的母妃。
“母妃,我可能又该走了。”
蹲在摇椅旁,靠着扶手,看着在枝桠上摇曳的粉白圆杏花,叹息道,“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吃上母妃宫里最甜的杏。”
“我明明生了个女儿,怎还像男儿般总是不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