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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堂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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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率在景宴说完适才的话就陷入了沉思,这景王明摆着要救温世炎一命,以后可能还会搭上太子的路子,堂下所谓的证人证词,他严率清楚的知道是张籍的授予。

一面是多年同窗,一面是新晋郡王。他迟疑在三,看着景王如此决心卖个人情也不错。

严率正欲开口一旁的主簿闵格开口了,“大人,下官看来这温世炎一案确实有疑,但是如今允王殿下守城,我等征饷在即,若是案子拖的久了闹了地方不安,也恐多生变故。而且这温世炎在任上确有贪污之事,更不曾揭发,此乃确实失职违法。”

“倒不如...”

“哦?”严率猜到这小子是什么心思了。

“以贪污治罪,流放改为免职处理。让他回了禹州就同那些被他欺压的百姓一同苦做去吧。”闵格朗声说道。

堂外的看客见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纷纷闹了起来。温浊泉一颗心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明显看出了景王来了之后案件有了转机,如今好事者反而不同意。她眼中怒火中烧,更觉民心难测,真是愚民难化。

“严大人考虑的如何了?”景宴那厢靠着扶椅愈发懒散的样子,让这窃窃私语的两人恨的牙痒痒。

严率还是秉持着熬浆糊的心态,听了闵格一言心中有了打算,顿了一会说道:“方才下官考虑了主簿所言,认为这温世炎确实失职,应以贪污治罪。”

“哦?严大人要孤打开案上的书简么?”

严率显然是不想再中景宴的招,在允王与皇帝之间权衡摇摆已经让他一届小小寺丞豁出了性命,这书简中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想再看了。

一旁的闵格却开口了:“景王殿下奉命来检察此案,我等佩服殿下的谋略与打算,但是这温世炎贪污是不争的事实,要不然也不会让禹州百姓揭发,京城百姓愤怒。”

“下官听闻大牢内还关有一名禹州要犯,说他就是向官府行贿之人。若是温大人所治理官府衙门从未收受贿赂,那么这人兴许也是禹州冤案,到时还请温大人出庭作证,殿下以为如何?”

很好,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这人才是这闵格的打算。看来这闵格与严率明显不是一条路子上的,严率只想自保,这闵格嘛,就看是哪家的人了。

容徽和景宴猜测的不错的话,这便是幕后之人的计中计。把温世炎从禹州任上押往京城,利用他来搅得燕国上下不安,若是他因贪污逆上被判,禹州日后必乱;若是不被判,后手这牢中要犯就是他们要捞出的同党。

以景宴的探查与了解,这温世炎家中私产不过几十银,仆从不过三人,堂堂一郡长史混到如此地步绝对与贪污没有半分干系。

这样一心为民的清官逼的景宴要以大局为重,把那同党限制于牢内,却要清官背上骂名,她实难开口。

就在她摇摆之际,沉默半晌,甚至干脆跪坐在堂下的温世炎看着案上的那一杆秤砣开了口,朗声道:“罪臣失职,不曾检举官府受贿,罪臣有负百姓所托。我禹州百姓皆乃良善顺民,民生艰难,但是罪臣无有作为。”

“我温世炎有罪,请大人,评判论罪。”

说罢,温世炎深深跪在了地上,镣铐夹具叮当,头磕在青石板上铮铮作响,起身时已是满头青紫,眼眶泛红,胡须挂泪。

景宴捏紧了袖口,方才心中帮温世炎脱罪的打算都已作废。她甚至不知道这温世炎究竟是如何通过他三人“密谈”,发现了她的掣肘。看着老先生额头青肿,景宴心中动容,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

闵格是没想到这温世炎会改口,方才堂中还铁骨一般的,这下他们的打算全部泡汤。他心中怒火攻心,一时竟提不起气来,只能愤而说道:“哦?方才温大人还铁骨一般,怎么现下就突然认罪了?”

“罪臣不忍我燕国朝堂浩荡无风,独留禹州百姓边境受苦,若是惩处我温世炎能杀一儆百,也是我温世炎之福。”他说这话时,却没有之前的大声坦然,他感受到了背后刺骨的声响,是浊泉的泣声。

景宴看着父女二人,明明父亲为官清廉,女儿心有朝政庶民,为何都要被逼到如此境地。景宴一双手捏的指骨闷闷作响,紧握的拳头砸在大腿上,她心中鼓动不愿意放过。

至少要保住温世炎的仕途。

景宴眸色昏沉的看着严率,她身体前倾,手中扳指捏的生汗,语气生硬,不容拒绝的说道:“依孤看来温世炎慷慨陈情,若只是御下不严,也无需惩治为重罪,严大人?”

闵格扫了一眼案上的竹简,还想要说些什么,严率就率先开口道:“温世炎一案证据存疑,罪臣自检有功,功过虽不能相抵,着官降一级,年后赴任。”

言罢,丢了判签以手招呼景宴,下堂喝茶,案后再聊。

闵格愤而甩袖,他又不敢对景王有气,只能低头饮恨。衙役抵挡住百姓的身体,禁卫军威严震慑,众人敢怒不敢言,出了院中大门才有人骂骂咧咧。

浊泉一场堂审看完,一颗心七上八下,最后竟然真的保了一条命和半个官职,她笑中有泪,泣不出声。站在人群最远处只见一红衣女子,往堂内望了一眼,扫袖离去了。

景宴深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多亏这严率胆小怕事,闵格所倚仗的是他这一点,害他不能成事的更是这一点。

这案子本该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司会审再移交吏部清案,但是确实皇帝先是属意了大理寺督办,然后又派了她来插手,事到如今也只是得了个和稀泥的结局“小惩大诫”,也或许这才是皇帝一开始交给严率办案的原因。

景宴与越妃提及要横插一手时,那人还以为会好好打压一番允王的禹州势力,如今救了人出来,只怕是在宫中气都要气死。

严率只知道哪边都不得罪,太子这边至少不能借此与他生事。他也放下心来,案后又与景宴絮叨许多,陈诉为官不易之事。景宴啖笑不语。

回了府后,景宴与容徽一顿演绎,将自己的“恩威并施”说的眉飞色舞,连比划带演说的好不热闹。容徽笑得前仰后合,直指她笑道:“嗯嗯,殿下真是神机妙算,机敏过人。”

景宴与她闹过之后遣了下人后,却又坐在亭中闷闷的说道:“可是孤听见温世炎认罪时,还是心中难忍。温浊泉就在堂下,她父亲所为她最清楚不过,可是她除了诉冤无门还要看见父亲承担他人罪名。”

“她心中难道不替父亲懊悔,感慨朝廷无能...家中母亲又该如何难过呢?”

她与浊泉前世是挚友,那样一个刚烈、嫉恶如仇的女子又该如何忍下这一口恶气呢?

景宴与容徽坐在亭中石凳上,庭外是郡王府挖的小池塘,现在已是夏季但还未到最热的时候,坐在亭中有四面八方的清风微弗,夜间也很是凉爽。

小亭檐下的布幔与竹帘前几日铃兰就让下人们卷上去了,白天太阳日头晒,王妃也少出来。

景宴现在摸着这竹帘旁掉下随风飘荡的细绳,心中泛起酸涩。难道重来一世,燕国大局难改,她与容徽只能作至多二十年夫妻吗。若是前世的容徽来看,她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好。

“殿下解了温世炎之困,他也只是降职而非贬官或是流放,回到沧州县,那是他祖籍。最了解他的百姓也在那里,殿下做的还不够好吗?”

“那我倒是想不到如何还能够更好了。”她语气轻缓温柔,好像能抚平景宴心中所有的愁苦与无奈。

世有艰辛,孤臣难为。

容徽看着景宴的背影,像曾经的很多年一样。她等着皇帝来她殿中商讨国事,然后说一些家常话,她再目送皇帝回停云殿。

这样的景象是她在越地、寒国甚至南疆难过之时,想的最多的。景宴虽有些少年冲动,但是永远有生机与赤诚,她的殿下也永远站在她的身前,为她,为这个国家遮风避雨。

容徽从景宴身后虚抱住了有些单薄的她,双臂环腰,景宴先是一抖,然后纵容自己沉迷在她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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