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在担心它们?”
周序音道:“它们是新栽的,根还没抓牢固,恐怕经不起风吹雨打。”
“有篱笆围着,还有架子支撑着,你放心。”
大不了死了几株再买新的来栽上就行,楚宵临心里这样想着。
周序音见他还没换衣服,就问道:“师父你还没沐浴呢?”
楚宵临撒谎道:“方才在看书,忘了时辰,看到你房里还有光,就来瞧瞧你。”
“那师父早些去沐浴吧,我也要睡了。”
她如今看着毫无心事,俯仰之间,眼神温柔,顾盼生辉,“……阿音,你明天不会走吧?”
周序音愣了一下,“不走啊。”
楚宵临又道:“那你什么时候会走?”
周序音答不上来,可能雨停了就走,也可能再待几日,“我还没决定好……等天晴了我得先寄信给我表哥,等他安排好了住处我再回姑苏去。”
“你能不能别走。”
周序音轻轻摇头,垂下眼眸,“……对不起,师父,我只能陪你到这里。”
见楚宵临没有反应,她抚慰他道:“不过这两个月我过得很开心,我觉得师父你应该也很开心。等我回去了姑苏安定下来,哪怕不再来这临沧,来你的岛上……我也会铭记这段时光的。”
她希望彼此能好聚好散,而不是没有结果地继续纠缠不清,可楚宵临已然习惯有她的生活,尤其是每回外出归来看到她等在岸边的时候,这种感情更是升华到了极致,“……别走,嫁给我行吗?”
周序音惘然顿住,“……”
“下回我去见我师父,该如何跟他开口、你已经离我而去的事实呢?”
周序音心中深感歉意,但她从未想过在此付出自己的余生,大邕的秀丽风光只能留她一时,而能留她一世的人不在此处,“我……只想嫁给我表哥的,师父。”
楚宵临无奈一笑,“他不是要娶别人了吗?”
周序音摇摇头,继而坚定道:“他不会娶的,我不会让他娶的。”
楚宵临却嗤之以鼻,“你做得到吗?……是再大哭一场让他怜惜你,还是——”他低头放肆地打量着周序音的前襟,“……用你的美色去迷惑他?”
周序音被他说得无地自容,转身背过,不再多言,“……”
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将她气着了,尽管听不到她的哭声,可却看见了一滴凭空掉落在地面的泪水,“……对不起,阿音,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周序音轻轻点头,明白他只是一时口快,没有羞辱她的意思,可他说的却是事实,是她最后的退路。
“师父你说的没错……我是想、想跟他有了孩子之后再求他娶我为妻的,”这就像当年的兰燕臣用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来留住薛日好,“只要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有所承担,会将我带回鹭羽的……”
楚宵临伸手想去安慰她,可周序音却陷入了迷惘悲情之中无法自拔,“所以我一定要早点回去……至少赶在他跟司悦含成婚之前,怀上孩子才行……”
楚宵临道:“那你确实该早些行动起来,当初跟御景的婚约中断你就可以放手一搏,而不是等到现在。”
可周序音潸然落泪,“我愿意的……可是他不肯。”
落难山野那回,她想要跟薛赫言厮守的情意达到了顶峰,她甚至头一回产生了想要强迫他的想法,可是薛赫言没有成全她,“他甚至……还保留着我的完璧之身,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楚宵临完全愣住。
周序音静静地站在窗边,模糊的泪眼中雨水正在天地间泛滥着。
等回到姑苏,她还得好好想个法子如何让表哥沉沦于她的温柔乡中无法自拔,这偌大的姑苏哪儿又是她能安身立命之地。
思及此她抹去一些泪水,回头面向楚宵临,既然说出了口,她不如说得彻底些,“师父,我只求你在竹篁馆收留我一两年,我若在薛家的地盘哪怕什么都做了……他不想要孩子,还是可以让我白忙一场的……”
“只有在竹篁馆他跟舅舅都掌控不了我……我有了孩子也能偷偷生下来……好吗?师父。”
他不明白周序音为了这个男人为何可以卑微到这个地步,甚至都做好了被对方随时抛弃的可能,“周序音,他值得吗?”
“他不值得……”周序音苦涩地笑了下,“……可我愿意。”
檐下雨水弥漫,而眼前的周序音也泪如雨下,让他没有了再多的选择与退路,“阿音……是你赢了。”
他明知周序音说这一切苦难的未来就是在刺激他,别说爱着她的楚宵临,哪怕一个路人听着也会为她心酸,楚宵临如此珍惜她偏爱她,是绝不会让她走到这一步的,“等天晴了就写信给薛赫言吧,就说准备去蓝月谷见我的师父。”
周序音心中一紧,上前一步想要抓他确认方才没有听错,可楚宵临退后数步,跟她保持了距离,“阿音,你当真是我的劫难……我若知道十年后遇到的人是你,我就该早点成婚死了这条心。”
计出无奈的周序音咽下一些泪水,看着他无言以对道:“……对不起,师父。”
“对不起没有用,”楚宵临的语调恢复些许温和道,“你不如考虑一下真的留在此处,留在我身边。”
周序音又落寞垂眸,没有答应。
楚宵临深吸一口气道:“罢了,我去沐浴更衣了,你也早点睡。”
周序音轻轻颔首,不再多话,怕说错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等楚宵临离去,她绷紧的心弦才彻底放松下来,这个谎言到此终于要结束了,而她也不想再留在此地继续消耗楚宵临的爱意,只愿他能寻得有缘人,尽快忘了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