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艾沃尔立刻转身快步离开,步履匆匆充满杀气,克洛维又啜泣起来,他泪眼朦胧地目送着艾沃尔高大的背影步伐匆匆,然后大声哭喊:“托斯泰因!是托斯泰因让我做的那些事!你肯定记得他!”
艾沃尔闻言刹住脚步,扭头看向克洛维的眼神让后者汗毛倒竖。她回到克洛维跟前半蹲下来绷紧脸颊问道:“你的意思是,是托斯泰因教你在那天夜里值守的海厄波尔守卫酒里下毒?你们是如何联络,托斯泰因又是如何跟科约特维联络的,告诉我!”
“我只负责跟托斯泰因接洽,就是他给我的毒药,我记得是□□,又告诉我什么时候应该下毒,我……我在事成之前,从未见过科约特维本人。”说到“事成”克洛维立刻移开视线扭过头去,“托斯泰因大概还和其他线人有联络,但这都不是我一个奴隶所能知晓的。”
“说到事成。”艾沃尔咬牙切齿说着揪起克洛维的头发再次逼迫他抬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你肯定是在看着守卫被你毒死大半,引导霜狼战士长驱直入毫无阻碍地杀到长屋门口,才功成身退的吧?不然还有谁?再给我一个名字?”
“不……不,”克洛维再次扭开头避过艾沃尔毒蛇般的注视,“没有别人了,你说得没错,是我……确认守卫们都中毒后,去通知托斯泰因……接着他又说他要去告诉那女人了,我不知道那女人是谁,我也没见过,这真的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这样你就会放过——”
满怀期待抬起头的克洛维表情凝固在这瞬间,在他别过视线努力回忆曾经时,艾沃尔已经挥起斧头朝他的脑壳正中劈了下去。
死去瞬间克洛维的双眼瞪到仿佛眼珠子随时可能从眼眶滚落。艾沃尔注视着这双满怀恐惧和震惊的双眼,瞬间她脑子里掠过许多晃动的身影和画面,它们的共同点都是滚圆双眼充满恐惧和绝望,刮过艾沃尔耳畔的夜风仿佛夹杂着声声悲鸣和惨叫。
这个克洛维居然还想得到宽恕?艾沃尔低头看着沾染了鲜血和脑花的斧刃心想,自从克洛维被她查到踪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而当年牵扯进海厄波尔灭村之事的所有罪人,迟早都会是克洛维的下场。
这一点艾沃尔早就在母亲坟前发誓过。那个晚上她的母亲从未惨叫或者哭喊,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之前还在怒吼着让她的丈夫站起来战斗,而不是跪在科约特维面前引颈受戮。
想到这儿艾沃尔果断将斧头从颅骨中拔出转身离开,这次她的步伐不再急躁匆忙。
*
长屋椽梁悬满火把,青铜釜里的蜜酒蒸腾出琥珀色雾气,橡木酒杯相撞溅起一片琥珀雨。老战士跺着木地板唱起古诺斯歌谣。火塘边掰手腕的男人们震得烤肉架晃动,油脂滴入炭火噼啪炸响。女人们用银梳分食蜂蜜蛋糕,吟游诗人拨响牛角里拉琴,醉倒的战士开始用剑脊敲打盾牌,连众人头顶上悬挂的榭寄生装饰也跟着节奏震颤。
兰蒂芙将视线从榭寄生上移开投向厅里时,看到的就是西格德胳膊勾着斯韦恩的胳膊,这一老一少在地塘前踢腿转圈的欢乐场面。两个人都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的这一看肯定以为这是亲父子。而靠兰蒂芙最近的那个位置从开宴起就空到现在,那是兰蒂芙执意给艾沃尔留的位置。
兰蒂芙不理解,西格德看起来真的完全没在为缺席至今的妹妹担心,问起这事儿他只说艾沃尔的能耐兰蒂芙不了解才会瞎担心。兰蒂芙只好托词说刚刚跟西格德而一起活祭了个奴隶让从没杀过人的兰蒂芙感到不适,她需要时间缓缓,西格德才放弃把她也拖下长桌转圈跳舞。
是的就在不久前,为了庆祝新人的结合,按照惯例兰蒂芙和西格德共持一把尖刀刺穿了奴隶的胸腔,他就这么为了新婚夫妇的幸福成了芙蕾雅的活祭品。兰蒂芙确实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血腥气冲得她直想吐,但西格德表现得很兴奋,甚至还拔出血淋淋的尖刀高高举着大笑起来。
不过今晚有个比之前有所进步的情况就是——比安卡不再搭理兰蒂芙了,搁在过去兰蒂芙可能会伤心,但现在她无所谓了,反正明天她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过下半辈子。
所以艾沃尔怎么还不来,她出了什么事吗?兰蒂芙想到艾沃尔可能遭遇不测便坐立难安,再欢腾的气氛和人群都无法感染她分毫。
就在兰蒂芙的视线在大厅里游弋大概十个来回时,她突然注意到长屋大门左半边门扉被打开,两个守卫抬着个形态如珊瑚般张扬的雄鹿鹿角进了大屋,兰蒂芙立刻从椅子上起身穿过长厅,来到抬着雄鹿角的守卫跟前问道:“这是哪儿来的?谁送的?”
“艾沃尔,”守卫撇撇嘴表情还透着几分不屑,“这是她送来当作给兄嫂的结婚贺礼。应该是砍下来没多久,还没处理过。”
兰蒂芙又看了眼雄鹿角上血迹斑斑的裹布,二话不说扭头推开门跑了出去。
顶着寒风冲到街上后兰蒂芙左右望了望,很快锁定了离她有二十步远开外的独自走在街道上的孤独背影。
“艾沃尔!!”
兰蒂芙呼唤之后,艾沃尔停驻的背影在街角凝成苍青色剪影,兜帽边缘的浅金发丝因扭头的动作滑落胸前,随寒风泛起绮丽的细碎银光。
果然是她。
兰蒂芙提起裙摆跑向,后者就那么静静站着一动不动,直到兰蒂芙喘着气在她跟前刹住脚。
“你怎么这么晚?”兰蒂芙飞快眨眨眼,细细雪花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有些碍眼,“为什么要离开?你不去长屋了吗?”
“不。”艾沃尔移开视线说道,“我得回去了。”
兰蒂芙这才发现艾沃尔脖颈脸颊上都有飞溅的血迹,其实她鼻梁上也有,只不过被胡乱擦淡了些。
“你受伤了吗?”兰蒂芙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抚摸艾沃尔面颊,“你到底在山上遇到了什么?你难道拿刀子跟雄鹿近身肉搏了吗?”
“当然不,我——”艾沃尔突然绷紧脸咬着嘴唇压低声音说道,“我杀了人,行吗?”
兰蒂芙愣住了。艾沃尔轻声叹息着将兰蒂芙上下打量一番,她头上戴了顶花纹精美华丽且具有异域风情的银冠,那冬夜里格外灼目的橘红发丝间缠绕红丝带且缀满蔷薇与百里香的干花。新娘的深茜红色的及踝长裙也在雪地中特别醒目,艾沃尔低头就看到兰蒂芙腰间悬着崭新的为婚礼定做的雕花铁钥匙,这象征着新娘即将在新家执掌财富甚至权力。
“新婚快乐,兰蒂芙。”艾沃尔扯扯嘴角,笑容疲惫又真诚。她越过兰蒂芙肩头看去,不远处长屋门口是她那新郎打扮的兄长西格德正在张望。
兰蒂芙抬手轻轻攥住艾沃尔的胳膊,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说:“留下来吧。我需要你。”
“对不起,我——”艾沃尔短促地呼了口气,眼底突然有种令兰蒂芙感到陌生的悲怆涌上眉宇间,“我真的很累。”
说完她后退两步,兰蒂芙低头正看到艾沃尔的衣袖从自己手中滑出,再抬头时艾沃尔已然背过身去大步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