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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街景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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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眉剑剑上都被人系了几根,飘飘扬扬煞是好看。

苏云卿想到半路帮主那句,「姑娘家出门备着多少帕子准备扔人」,见状恍悟,这大约是越城的掷果盈车、木瓜琼瑶了,说不定还有什么二月二、三月三的私合定情风俗,他问陆美道:“姑娘家的手绢怎么好胡乱收呢。”

“也不全是姑娘,婶婶大叔们也发手绢,说带着用。”陆美捞到一半,转头问扬眉剑,“这城里是这样作兴的吧?”这作兴一词都是今日新学到的。

“对,土特产,小兄弟不必有负担。”扬眉剑悄悄将剑上手帕解下,表情正直。

帮主看了一会儿奇景,哈哈哈哈笑着上楼。

——————

大家在越城歇过脚,择日出发。帮主老窝所在的地方,离这再往东南些,名为江城。双江汇合,有一处三江口,水运通达,城池依水而建。

来时急赶着,回去就悠闲许多,几人一路逛一路吃吃喝喝。帮主将在越城小店买的小物件各自送了,陆美的是一件袖珍风筝,燕子形状,四指见方大小,还系着线盘,也不知是不是真能放起来。各个京城来的随从都有,多是竹制小摆件,墨海白羽等人收到的时候颇为惊讶,他们在京城楚州很少见主人家亲自记挂客人的下属侍卫,特地去拜谢,叫她三两句“不值钱”打发了。

随信也给京里送了几件,给女帝的是小竹梯,大约是不够她爬宫墙的,给陆真的是杆袖珍小红缨,不比她那杆御赐的难看。她们几人也不缺什么,只是见着好玩的便想分享一番。

路上陆美拉着扬眉剑指点切磋,二人常在客栈院子里嘿嘿哈哈乱打。

有时帮主在窗口见了,也会笑他们几句。

比如此刻,陆美拿根棍子和扬眉剑对练,她在楼上见了,就问:“小长楚,你的武艺是谁教的?”

陆美停手仰头笑:“没有人教,有时看看武戏,还有游侠儿的热闹。”当然还有被他亲娘追着实践的时候,自我领悟。

帮主哦一声,戏台上学的,难怪像是武生在走套路。

她翻身下楼捡起个树枝,单手朝扬眉剑连点几下,扬眉剑忙抬剑格挡。树枝刁钻,随他动作她又变化,枝条穿隙而过,枝身弹韧,三招之内就将剑挑落。

扬眉剑无奈摇头捡剑。陆美在一旁眼睛亮亮地哇喔。

帮主看向陆美:“你用棍,他用剑,那么拿棍打他哪里?小长楚方才,是朝着他剑去打。”嗯,还是把未出鞘的剑,也不能借人家剑锋削个尖尖。

“这就像是戏台上武生对戏,一个压杆去打,打的是对方来格挡的杆身,杆身再弹一弹,还会有抛花枪、弹花枪、接花枪的武戏。这样对招,彼此都安全,但这是路上幼童对仗过家家,也像是话本里说的,两军交战,双方猛将对阵,哇啦啦互相冲,交接处、兵器一格、虎口一麻。”

她将手上枝条拗断交叉示意,一格一挡,抑扬顿挫,确实学得和说书一样,又扔掉短枝,举例道,“或者戏文里武林高手对决,以折断对方的剑定胜负,于是招招都去震对方的剑……”

“但真要跟人动手,明知对面长枪短剑铁打的兵器结实,怎么还往那兵器招呼呢?对面的柔软弱点,不是刀枪,而是握刀枪的手、扎下盘的腰臀腿腹、也就几节脆骨而已的脖颈脸面……唔这些先不管,咱们就管手吧,你要往人身软肉上出招,不能朝他的剑呀棍的出招。打不中,可以拿劲别他,打中了,诶这虎口一麻,哪有手背肉被藤条啪地一抽疼啊。”

陆美恍然大悟。

她拿树枝舞个剑花,又解道:“对面如果是个高手,也会来打你的手,这时候能避就避,或者拿家伙去格挡,这就挡出各门各派的套招来了。你觉得是不是这样?那再试试?”

陆美嗯嗯点头,又学新本事!果然到了新地方,又有新的美食,又有新的见识,这却是国子监里君子射御一类不会教的。他衣摆一撩摆个架势,嗷嗷叫着又冲上去,拖着扬眉小哥当陪练。

帮主也不验收成果,摇着树枝晃晃悠悠去厨下翻甜汤喝。

其实打架的空门往往在各处要害,但既然是要害,容易伤人,便不必练得那么阴损了。

陆美爱威风凛凛的江湖做派,威风凛凛有什么意思,美得太笨重,过得太累赘。

帮主这打架特优生的心得乃是:打架这种事情,入门时、精通后,都先比比小脑袋。能智取何必费力啊。

只有入门后精通前,才求力,求长,求速。

帮主偶尔参与围观陆美比招,偶尔还接到他们母亲的信。

陆真的信比从前来得更勤些,从前女帝有三封寄来,她只一封。如今两个公子托寄到江湖,连信件也不好意思少了。

信使跟着二位公子的行程,沿路专送过来,帮主拆看寄给她的那封,发现这位陆家女郎做官后很是轰轰烈烈。

陆真目前领的差事,权属所辖还在京中,于是盯着京中摆布。

头一桩事,是种回树。

此事需要特地办,本也是个笑话。

但凡民众,不论在城邑在乡野,都爱自己种点东西,装点房所前后。譬如南方各地,家家有水,户户有花,这是百姓家自发拾掇,并不为什么了不得的工程。北方也有,院门上养点紫藤,映着瓦片,或者屋旁种两株果树,一季的零嘴就在了。这些植株,不像庄稼那样有许多虫蚁尘土,又不难养活,于是人人能种,也不拘桃李竹杏,也不必费心裁枝,只叫植株天生长出舒展画意来。即使是偏僻少钱的乡野之家,主人稍有些美之直觉的,布置起庭院比画家不差。那色彩之缤纷、高低之错落、格局之留白,样样得当,主人不知其何以美,偏生就赏心悦目。

但如今京城几个平民住的里坊,树似乎被砍得干净,连带附近城池,也有样学样——道旁与屋舍左近,全是光溜溜晒日头的地面。日日吃些蒸腾灰气。

陆真信中说她出门还得看日头,忍无可忍,叫人将树种回去。

当时砍树的风气也不知道是为个什么,人爱往清秀风光踏青去,还为此车马劳顿、费尽盘缠——既然推崇如此景致,又何必毁近而求远,看他乡美景不过一两日,自己居住地方却是岁岁又年年。

既知哪种景致为高为上,住的地方自然也要合此格调,以绿荫合宜为美,以清风流水为贵,又不是兵屯边防刻板规整,要空出直道方便兵械运送与兵甲操练。

但如今这树一砍、一种,银子便跑了两趟。

帮主翻看下页,发现陆真也防着这点,于是甚为促狭,叫当年主持砍树的几位家里出人,从山岭背苗下山,移栽看护。她大概更想叫那些老头自己背去,如今肯同意他们让家丁子孙同去,以工代偿,算是看在这几家自己有山林农庄,肯白出树种的份上。

这种小事,女帝自然支持陆真,那些官员叫屈喊穷也没有什么用。

如今陆新官正上奏拟发政令,凡居所民坊,须有三成地的绿荫。来信闲话,也问帮主地面情状。东南城池大多甚美,水气丰沛,不知景致几成,她好在京中稍减施行。

陆真信中还略提了几句缩减乐坊,改制教习,又提到去乐坊的路原就修得平整,宜更替商事,恰好用此通达之道,又说见不得其他行路不如这条,正筹措铺路。

当真新官上任,十分繁忙。

帮主笑了笑,见她打算托人在那儿盘一家铺面售卖乐器,叫“乐坊”之名名副其实,不由一乐,将送云卿的小琴依记忆画下,注明尺寸,建议她一并制作售卖。旁注逗她:莫欺琴小。至于京城寻欢作乐之所缩不缩得,却不必她操心。

几人沿路随行随住,路过许多城池。有时逛得巧了,还能围观到开堂判案,苏云卿跟着帮主等人,留心细看,发现她辖下城池果然两套班底,朝廷的衙门也有,只门庭冷落,边上就是巡理司,还借的衙门的地方,在外另开小门,内里牢狱却是拼着用,衙门里朝廷的正经差吏还在巡理司热心帮手。

这巡理司又自有一套规章人手。苏云卿等人与城里众人混在一处,数十上百人围看,司门外搭着遮阳篷摆着条案桌凳,当中的桌子也不像历来的大堂,摆得高出别人一阶,就放在地上,大小还不如一旁趁机摆摊儿卖馄饨的餐桌儿。——于是一众人跟看戏似的,看一方告诉、一方辩驳,当场计较个是非对错出来,那主事的巡理司公干如果应声慢些,围观众人先切切绰绰小声义愤填膺起来。

他们也不打断这审案,叫两方好生将话讲清楚了,等那公干做出个决断,苏云卿以为一场结束该下一场,不想来个人捧着个琉璃面的透明筒匣,示意众人看这空筒,又绕着围观人群递上匣子。而周围人也司空见惯,早都备好了小条投入。苏云卿不知他们投的什么,便没有动手,那捧匣人奇怪看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又去接下一位的条子。

一圈绕过,现场开匣,一边将各小条取出打开,朝围观人展示,一边居然开始唱票,又有另一人在旁画正字,不多时计数完毕,“驳”字下多一票,于是那公干擦汗摆手,叫明日再审过。

原来巡理司办事,人人可围观,众人信服投举才能做数。

这要是哪家亲眷故友多一些,不知是不是占便宜,大约又有别的举措。

苏云卿围观过一场,又见到巡理司门口布告贴着司里诸位公干的月俸、家财、举债、屋舍铺面田地等家资条目。——此处相亲倒极便宜。他看得啧啧称奇。

若这帮派做事,不论大小头目都要公布家私,那这帮主的身家岂不也会张贴在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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