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江氏是何等望族,等闲人家连门槛都摸不到,更遑论求取圣上御赐之物。
哪怕只是一点香灰。
陆石将小宝抱到腿上坐着,闻言沉默不语,臂膀拢着怀里的小孩儿,过了几息才抬头看向江怀玉。
他开口,语音滞涩却坚定:“怀玉,我从未求过你什么,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别别别。”江怀玉忙打断他的话,两道秀气的眉毛拧起,神情苦恼:“你我用不上求这个字,只是我正跟老爷子置气呢,回去少不得一顿打,关起来不让我出门,还要塞一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给我相看……”
他愈说愈惊恐,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回去后的悲惨生活。
知他的确难做,陆石便不说话了,只看向萧漓,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那目光中隐含几分信赖。
小宝安静地依靠在他怀里,垂头玩着他衣上的盘扣,对此番对话似是充耳不闻。
萧漓却好似在走神。
他眼帘微微垂着,直到陆石唤了他一声才抬头,目光却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离开,看向面露苦色的江怀玉。
他向对方颔首,语气飘忽:“如此不便给你添麻烦,萧某再另想他法。”
陆石怔了怔,却见他再未发一言,起身离开。
留下不明所以的他和独自凌乱的江小公子。
……
寒风凛冽,后院里的腊梅绽了花骨朵儿,点点明黄缀在枝头,成了萧瑟冬日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陆石折了一支腊梅放进小宝怀里,捉着他小小的手去摸柔嫩的花瓣。
小宝努力回忆着记忆中的明黄是什么颜色,突然他嘴角一撇,手里的腊梅掉在地上。
“我想不起来了。”
陆石忍住心中酸楚安慰道:“没关系,等小宝眼睛好了想看什么颜色就能看到什么颜色。”
江怀玉不敢回家,陆石只好向他告辞,随着萧漓回到沈家村。
一到家,他便将家里的田契银票全数翻出来,坐在床头盘算能换成多少银两,够不够向江氏家主求一星半点沉香木燃尽的香灰。
“常听怀玉说起那江家老爷脾气暴躁,是个不好说话之人,若是我们这般直愣愣地去,不知会不会被打出来。”
他兀自自言自语:“还是要慢慢来,先住在近处打听打听……”
感受到萧漓的视线落在身上,陆石扭了头,果真见他站在门边,目光幽深地望着他。
陆石:“怎么了?”
萧漓收回思绪,缓缓开口:“我们这点银钱对江家那种庞然大物而言,不过鞋面上的一点尘灰,你要他们如何答应你?”
陆石被他问住,想了想道:“总要试一试。”
他语气真诚,仿佛从未想过不治会怎样。
其实不会怎样,瞎都瞎了好几年,继续瞎下去又能怎么样呢?
萧漓走近,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的夫郎,半晌低低叹了口气,拿走了他手里的银票。
“陆石,你才跟我过了几天好日子?”
后者茫然地看向他,发自肺腑道:“每天都过得很好。”
萧漓被他一记直球打得微微眩晕,他抚了抚嗡鸣不已的心口,伸手拿走其中的一半银票,忍着上前猛亲自家夫郎的冲动对他道:“你留在家,我带小宝去明城求药。”
陆石错愕地看向他:“为什么?”
萧漓终于还是忍不住,指骨轻轻滑过他硬朗的侧脸轮廓,轻声道:“此行必定艰难,小宝眼盲皆因我所致,与你无关,你不必随我一同前往受人白眼奚落。”
他俯身,在他眼角落下不含情. 欲的一吻。
在抽身离开时,袖子却被攥住,身处下位的人垂着眼,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不。”
萧漓轻轻挠了挠他的下颌,安抚的话还未出口,陆石便拨开了他的手,喉间涌出的话带着低颤。
“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不想我做你的夫郎了?”
萧漓一怔,不知所以道:“这是从何说起?”
陆石低着头,嗓音却抖得厉害,攥着他衣袖的指骨用力到有些发白,却仍努力将自己的所想说出来。
“那,那晚,你一直未能站起来,定是我身子不如别的哥儿软香,你不喜欢,这才找着由头就要远离我。”
萧漓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不由蹲下.身,想看看夫郎是否红了眼,陆石却扭了头不让他看,抓着他衣袖的手却未松。
显然是豁出去要问清楚。
他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解释道:“跟我回家的第一天,你便知道了我不举不是么。”
陆石快速瞟了一眼,语气有些倔强:“可你那晚明明有一点站起来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