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石惊讶抬头,就见萧漓冲他弯了眼睛:“人是铁,饭是钢,这两日在家里都没吃饱罢。”
说完他自己反倒怔了怔,钢是什么?
陆石讪讪低头:“也……也够了,没有很饿。”
事实上从跟萧漓回家起,是他有记忆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段时日。
说归说,他还是将那碗素面倒进汤汁里吃完了,连带着萧漓没吃完的那碗。
这一刻,萧漓才对面前这个壮夫郎的食量有了具象的认知。
……
吃完面,二人折返回村。
今日天气好,猫冬的村里人终于得以出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将家里的物什拎出来洗洗涮涮。
陆石被萧漓领着,一家一家发桂圆花生。
“哟,婚书领回来啦,恭喜恭喜呀!”
“祝你们永结连理,百年好合!
“吃了桂圆花生,来年抱个大胖小子!”
……
一路祝福声不绝于耳,乡亲们打趣着这对新婚夫夫,萧漓都一一笑着回应。
反观陆石,耳根红得都要滴血。
没想到这人一个外来户,在沈家村的人缘竟然这么好。
才从里正家出来,转身又叩响了杜婶家的院门。
院里正鸡飞狗跳。
“我叫你不写字,就知道玩!别跑!”杜婶拿着扫帚满院子追赶着自家孙子,那娃娃顽皮得很,哧溜一下爬上院里那棵大枣树,低头冲他祖母做鬼脸。
“就不写就不写,你打死我啊!”
杜婶累得气喘吁吁,叉腰指着树上大骂。
“嗨呀,你们来了。”见院里来了人,她顾不得树上那只皮猴子,转身搬长凳让两人坐,眼睛已经瞥见了二人头上束发的红绳,和拎着的满满一袋桂圆花生。
“哟,这是成亲了,咋不办酒哩?”她双眼放光,语调都高了八度。
萧漓抓了一把桂圆花生给她,笑着道:“两年前我和小宝流落此处,多亏了乡亲们照拂才能活命。如今我和石哥儿喜结连理,不为了收大家伙的份子钱,只登门聊表感谢。”
说着他看了一眼陆石,语气真诚:“来日若腾云直上,定请乡亲们吃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杜婶笑呵呵地接过:“那行,婶等着你们发达的那一天!”
陆石感觉到树上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投来,不由抬头看去,就见那个小娃娃趴在一根大枝桠上,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桂圆花生,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他抓了一把往上举:“你想吃吗?”
小娃娃重重点头,又愁眉苦脸道:“可是我不会写字,阿姆也不会写,她要打死我!”
在一旁听到的萧漓走过来,也仰头哄道:“哪个字不会写,下来我教你。”
杜婶顿时嘴角翘到了天上去,呵斥那娃娃道:“萧先生要教你,还不下来!”
那小娃娃果然又哧溜滑下来,颠颠地跑去拿纸和笔。
萧漓弯腰去看他写的字,时不时温声细语地讲些什么,小娃娃起初烦躁得很,被他握着手教写了几遍后慢慢安静下来,认真地在纸上一笔一划。
冬日暖阳洒在院子里,陆石突然觉得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面前的场景静谧得宛如一幅画。
杜婶拍了拍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和他议论:“萧漓虽身体弱了些,家里穷了些,但为人温和友善,又会学问,你同他一起把日子好好地过起来,不会比沈秀才差。”
说起沈秀才,杜婶心中一顿膈应。
那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见着他们总一副读书人的清高样,哪有萧漓这般平易近人。
她瞧着现在这个好。
提起沈秀才,即便过去三年,陆石心中仍不可避免一阵失落。
他垂了眼,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萧漓耐心教小娃娃写完字,抬头就见陆石站在大枣树的阴影下,目光向下耷拉着,透出几分孤独的意味。
他心弦一动,向他走了过去。
“想什么呢?”他轻轻弹了陆石一个脑瓜崩,再次无比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向杜婶告别。
周身孤寂散尽,陆石愕然抬眼,捂着被弹的额头说不出话。
萧漓拉着他往回走,语调上扬。
“回家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