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气派的马车,谁府里的?”沈蕙随路过看热闹的百姓的一同张望。
“赵国公府薛家。”春桃跟在楚王妃身边,自然熟悉常与王府来往的高门大户,“后族。”
沈蕙一惊,拉上沈薇便走:“我们去酒楼里瞧瞧吧,我请客。”
“真的?”沈薇瞪大双眼。
春桃闻言,一下子挽住沈蕙的手臂,也惊讶问着“去徐家酒楼吃一次少说要花你三两银子,若是点他们那招牌的玫瑰酿,又需二两,你舍得?”
“过节嘛,舍得。”沈蕙想想萧家郎君给的两块金饼,自觉底气十足,大手一挥。
徐家酒楼虽名为酒楼,却是处布置清雅的小院子,因院中建了夏日避暑用的凉阁,外形似小楼,方叫酒楼。
无大堂无散座,只请客人进了厢房用餐,一行人来得早,仍剩两间房。
“几位女郎,菜齐了。”一红裙侍女推开厢房的门,引人上菜,“丁子香拌鱼脍、炙鹿舌、片羊腿、银鱼鸡丝羹、野蕈炒荠菜、天花饆饠、青凉臛和鸳鸯炸肚,主食是菰米饭。我们主人看您几位全是小女郎,怕你们喝不惯酒酿,命我在玫瑰酿外,送来一壶炖梨汤。”
“这时节哪来的荠菜?”入冬后,沈蕙还未吃过这般新鲜碧绿的青菜。
“徐家酒楼背后的主人可不一般,命奴仆在京郊处建有多处农庄,每到冬日里在大屋中生炭火种青菜,供给酒楼食材。”春桃比出个手势,“你没听他们算价钱嘛,一盘炒荠菜要一千八百文。”
沈薇听得认真,微微疑惑地一抬眉。
楚王府的田庄上似乎便有这般种菜的堂屋。
谷雨眼神敏锐,不禁咂舌:“方才那婢女所穿的是益州锦,普通商人只舍得用益州产的锦布做半臂,她却拿来裁裙子。”
“今天半滴菜汤也不许剩。”沈蕙连嚼东西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又推沈薇,“你快吃,试试偷学,若能学个几分像,也算赚回些饭钱。”
春桃举杯豪饮玫瑰酿,笑得瞧不见眼睛:“我若有阿蕙这般省钱的计谋,早就家财万贯了。”
“姐姐,我学不来。”沈薇细细品尝,惊叹中夹杂些向往,“徐家酒楼的厨子说不定每个都有张嬷嬷那样的手艺。”
“这么厉害?”沈蕙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去碰那盘鱼脍。
丁子香拌鱼脍便是丁香油凉拌生鱼片,吃法类似后世的鱼生,以辛辣味重的时蔬做配菜,将芥子油混合丁香油、酸橙皮制成的酱去腥,鱼自然是淡水鱼,多为鲤鱼,虽说鲤字音同国姓,不能吃,可民不举官不究,莫论酒楼里,再往下到民间,也是照吃不误。
不碰的话心痛,毕竟一盘要八百文,可真要她吃,她又害怕,只恐染上寄生虫。
一阵嘈杂兼怒喝声打断沈蕙的纠结。
“谁敢在这闹事?”春桃不胜酒力,双颊酡红,嘴没以往紧,不经意便说漏了,“不出一刻钟,立马有人上报巡街使。”
每个里坊中均设有武侯铺,负责监管坊中治安,上头是巡街的金吾卫,若遇事,可直接将人押送进县衙。
平康坊隶属长安城里的万年县,自赵侧妃诞下五郎君晋位后,她那弟弟也升任万年县尉了。
可怜的沈蕙还被蒙在鼓里,给楚王府打工小半年,最后间接倒贴三两半。
然而不知为何,莫论什么金吾卫,连武侯都没来。
小姑娘们齐齐听壁角,一个挤着一个得趴在窗边,自缝隙中望向院外。
没有人能拒绝看热闹。
酒后多闹剧。
一纨绔携名妓云都知同游,碰巧遇上请狐朋狗友吃饭听曲的赵国公薛瑞,薛瑞不忿云都知跟了旁人,醉酒之下,拿酒壶打伤了那纨绔,又嫌没解气,上去几痛乱拳,揍得对方左眼血流不止。
喝得醉醺醺的春桃眼神迷离,挨个点名,与沈蕙附耳道:“你看那穿紫袍的是赵国公,旁边抱琵琶的乐女应是名妓云都知,方才被他打伤的纨绔是武安侯世子,拉架的像郑家人、郑侍妾的二哥,而对面那头戴金冠、手持马鞭的贵女是...是......”
是元娘!
春桃登时没了声。
她吓得一下子酒醒,背后瞬间冒出冷汗。
“二妹妹你不必拦我,我今天定要给他些教训。”院中,红衣如火的元娘一把推开劝阻的二娘,毫不留情地挥起鞭子,直往薛瑞脸上抽去,“你也配让本县主叫你表叔,恶心,滚!”
亲王诸女当封县主,元娘虽未出阁,却已受封寿阳县主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