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林风疯癫发狂的症状虽然减轻了,皮肤下的那些诡异的青紫纹路也开始淡化了,不像之前马上就要嘎掉变身的样子。但是整个人的状态却有些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透着一股子苍白无力生命消逝的感觉。
谢将离几天几夜没休息,大约也是掐着差不多的时间就醒了。神色还是有些萎靡,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半闭着眼歪歪扭扭走着路,手拿着木簪将长发盘起来放在脑后。
谢将离走过来掐着林风的下巴端详着,取了银针在林风的百会穴上扎了一滴血出来,抹在指尖晕开看了半响,脸上沉重的神色松快了几分:“暂时死不了。”
林风也是迷迷糊糊的,在浓烈的苦药中隐约闻到一阵清淡的药香,虽然也是药味,却比他周身萦绕让他痛苦的苦药好闻多了。
他努力的睁开了一点眼睛,眯着一点点的缝,只看到头上有一个素面白净的面孔,漆黑柔软的发丝垂下来一溜,像是江南春日里长在河边的垂柳,微微的扫着他赤裸的肩头和胸膛。
林风咽了咽喉头的血腥气:“我娘...我娘...”
谢将离看着林风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但是声音很小听不清,就微微垂下了身子,将耳朵靠近过去。浓烈的血腥气和酷烈的药味混合在一起,微弱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吐了出来:“我娘说...要是哪个姑娘看了我的身体,我就要娶了人家...”
“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谢将离听完冲着远处的谢临渊翻了翻白眼:“这就是你带的兵?”
谢临渊坐在竹椅上垂着头偎在檀淮卿的怀里,人看着有几分虚弱的样子,檀淮卿一脸紧张小心的再给他的手腕上药,一边涂药还一边吹。那架势若不是谢临渊身高八尺,恐怕是恨不得抱在怀里一边哄着一边上药了。
谢将离只觉得空荡荡的胃一顿翻涌,没好气的走过去踹了谢临渊一脚:“把人抬出来。”
说完像是多看一眼都要吐的样子,健步如飞的拎着药箱去准备了。
檀淮卿一脸茫然看着谢将离离开的背影:“不是说起效了,你二姐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谢临渊炸了眨眼睛:“可能是效果还没让她满意,不用管她,我二姐脾气一向如此,谁也捉摸不透。”
说完揉了揉胸口,檀淮卿立马有些紧张问道:“还有伤吗?”
方才林风不怎么挣扎之后,檀淮卿才发现谢临渊为了控制林风又不让他受伤的情况下,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腕骨抵着木桶的边缘,青紫的一大片看着格外渗人。把檀淮卿吓得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白了,担心谢临渊万一不小心被林风伤了出什么事,将人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所幸除了手腕上的淤青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口了。
谢临渊挽起来袖子和容青将林风从铁锅里架出来,给了檀淮卿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被林风撞到了。”
容青在一旁听得默默无语,他都懒得拆穿谢临渊的谎言,也就这没上过战场的大少爷会紧张这点伤。在他们北疆,这种程度的伤如果上药的话,是会被老侯爷一棍子打出定北军的。
这男人呐,一旦有了家室真是恐怖。把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变成勾栏瓦舍里惹人疼爱的美娇娘了都。
方才那个小姑娘抱着一摞干净的布来帮忙,小姑娘名叫荣乐,好奇的看着谢将离将药材捣碎然后捏成一个小香丸的样子,然后点燃放在林风周身大穴上。
谢将离带着薄茧的手指细细划过林风的身体,林风这个人虽然脑子有点讷讷(ne)的,但是林风不愧是上阵杀敌的好手,肌肉分明触感良好,即便是这种生病虚弱的状态下,也能窥得一点这具身体所拥有的力量。
荣乐从小到从没见过这种治病的方法,在她的认知里生病了只要喝药就可以了。
荣乐捧着小脸认真的问谢将离:“郎中姐姐这也是在治病吗?”
若是以往谢将离碰见这种小屁孩都是一两句话打发了,或许是今天这个病人在她辛苦医治的同时,提供了一点美好的情绪价值,她难得有耐心的解释道:“这是药灸,也是治病的一种方式。”
荣乐:“郎中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谢将离:“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五行之内循环往复。这种瘟疫性寒喜凉,而且通过血液游走于人体奇经八脉,若只是寻常的治疗手法很难渗透。通过药灸这种方法利用热度促进体内气息循环,在配合药物渗透温通经络,这样就能将药力彻底渗透到身体里面去。”
荣乐小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是不是就像天冷了要穿厚一点,要烤火的意思吗?”
谢将离听到这句话将目光从林风美好的身体上移到了小姑娘的脸上:“可真是人小鬼大,有我小时候的两分风范。”
“想不想自己上手试试?”
荣乐眼睛亮了亮,立马搬了个小马扎过来双脚踩上去,灼灼的看着谢将离:“想!”
谢将离拿过纱布将小姑娘的手指擦干净,拉着她的小手放在林风的头顶上:“这里是百会穴,这里是四白穴...”
谢将离一边给林风上药一边用他的身体当教学模板,教小姑娘认穴位,苍岭鸠和容青头对着头肩抵着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打着盹。
谢临渊和檀淮卿一人端着一碗白粥,两个人坐在竹椅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开着的院门可以一眼看到前面的景象。
一排排的炉子咕咕冒着热气,郎中和药童们专心的熬药检查病患作着笔录,那些没有染病的人们负责清洗衣物和做饭,笼罩在每个人头顶的阴霾好像随着林风的好转突然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