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张了张嘴,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也低着头,打开粥,喝了一口。
随后,就是翻天覆地的呕吐。
“呕——”方越捂着嘴,不想让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傅岑尽收眼底。
但傅岑好似根本不在意般用手接了一部分他的呕吐物,并且很快地递过来一瓶水。
傅岑扶着方越去厕所清理。
等他们清理干净,粥早就不翼而飞了。
不知道被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果然留不住,连傅岑好心给他买的粥,方越都留不住。
方越不敢看傅岑一眼,他快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甚至觉得每一次呼吸,他的胸腔就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疼。
他甚至想过要是自己没有去参加考试,是不是就可以推开当时在那的一群人?
要是自己没带着林女士去和岑教授他们打招呼,是不是岑教授他们就不会出事?
要是自己在第一次见到方志刚的时候,就离开a市,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是不是自己不要一意孤行转到实验,傅岑就没必要今天和自己坐在这里?
该死的好像是他,但偏偏活着的也是他。
傅岑也低着头,始终没看方越一眼,但他的手却也在微微颤抖。
“不怪你的。”他嘴里还喃喃着。
傅岑的舅舅也赶过来了,或许说这么大的事儿也只有他一个大人在场。
方越举目无亲,林女士和方志刚都死了,方超进了局子,自然没人来管他们家这堆烂事儿。
方超舅舅帮老傅安排了转院,要去a市最好的医院。
然后他问傅岑,怎么处理他妈妈。
方越当时坐在一边,只觉得原先觉得大大咧咧的舅舅好残忍,就这样问一个才满十八岁的少年,怎么处理你妈妈。
可是方越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因为舅舅手心也全是血,是因为焦虑,所以抠出了满手的伤。
傅岑视线依旧没抬起来过,只是用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回答,“正常火化吧。”
舅舅听懂了,于是他去办了手续。
全程,傅岑舅舅就像是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个方越似的,完全没把他当一个人。
傅岑说,不怪他。
但是凶手已经死了,方越是凶手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有点关系的人。
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发泄口,傅岑没把方越当成这个发泄口,不代表傅岑舅舅不会。
方越能感受到舅舅身上的恶意,不过他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希望傅岑现在像他舅舅一样,恨自己,至少不要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却还说着不怪他这样的话。
傅岑一直在医院坐到第二天下午,老傅状态平稳了点,办好了转院手续,才离开的。
而方越还在医院,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林女士和秦助理,甚至秦助理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儿,还在a市。
于是,在医院下了最后通牒,让方越把人带走之后,方越模仿着傅岑的模样,把他们俩都火化了。
林女士的卡里有很多钱,方越为他们俩置办好了墓地,给了小女孩一笔丰厚的赔偿金,把小女孩送到了她妈妈那里去。
她妈妈是个刻薄的女人,根本不满足已经足够丰厚的赔偿金,还趁机敲诈了一笔。
方越给了。
他突然少了很多争辩的力气,若是所有人都把罪责推在他身上,那再好不过,至少给他一个自己是该死之人的觉悟。
等回到a市之后,已经是半个月后。
他回到家好好睡了一觉,才穿好衣服,第一次去老傅转院后的医院。
他在医院走廊就看到了傅岑,傅岑瘦了一圈,头发也长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支烟,正背靠着走廊抽烟。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傅岑抬起了头,但是当他看见是方越之后,只是浅浅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方越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尽力憋住哭腔道:“我来看看傅教授。”
傅岑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随后,他推开了身后病房的门,示意方越进去。
老傅躺在病床上,身体上插满了各色各样的管子。
傅岑的声音疲惫又无奈,“脑出血,不算重型,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医生劝我给他拔管,没有救的必要了,我不同意。”
方越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听见了什么不懂的名词。
不过也确实够不懂的,这么一段话,傅岑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了,他是接受了?还是不接受呢?
方越不敢回头,也不敢再看老傅一眼,该死的人是他这种想法再次把他包围。
他甚至想到了事发当天,傅岑跪在他面前捧起他脸,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的那个场景。
若是傅岑那一刻就知道了罪魁祸首是方志刚,会不会连那个怜悯的眼神,他都不配得到?
但是傅岑也说过了,不怪他。
方越转过头,沉默走出病房。
该死的是我,和傅岑的不怪你的,两相拉扯,争不出一个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