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上关于这个人的身份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已经毕业的学长,有人说是一个美艳却还没结婚的女老师,甚至有人说是那个秃头校长,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
有人说是校方在刻意包庇这些同性恋,本来安一个监控就能解决的事情,但是校方却迟迟不为所动,好似他们本意就是想让这件事平稳过渡下去就好。
方越和傅岑讨论过这个事情,傅岑并不赞同是校方特意包庇这个事儿,“老师承载的是教书育人和引领学生的职责,他们教学生的是最正确的道路。
诚然,那不是人生唯一的道路,但绝对是最正常且接受度最高的道路。他们没有理由把一条艰难且不被看好的路摆在学生眼前,这有违他们教书育人的职责。”
“那为什么学校不把那面墙用监控监视起来呢?”这其实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安了监控自然就没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上面写字。
傅岑想了想,告诉方越,“大概是因为就算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是学校也没有否定它不是一条能走的路。书读得越多得人,越会尊重别人的选择,最会教育人的人,才知道教育的本质是探索。”
学校没有安上监控,是因为这并非错误的。而学校不让学生去看,是因为他们教育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学生什么是最正确。他们没有包庇,只是不予理会,因为这不需要拨正,这只关乎于个人选择。
傅岑告诉方越,岑教授在得知他舅舅的性向之后也迷茫无措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岑教授后来也告诉过他,“舅舅没有和任何人不一样,他只是一个具有挑战精神的人,选择了一条比别人更艰难的路而已。”
傅岑敢保证,岑教授并非心无芥蒂,只是在她的偏见之外,广袤的知识和自身的教养告诉她,她并无权力去决定和审判任何人的行为,她唯有尊重自己的胞弟,并且给予他一点亲人的支持。
教育的本质,从来不是让人去否定某些存在的意义,而是让人去接受,更多可能性的存在。
后来,校方就彻底把那个地方封了起来,谁都不能再进去,只有从实验楼最高层的窗户可以依稀看着那面墙,以及上面的字。
神奇的是,“不近人情”的校方保留了那些红色的字,只是阻止了学生再去看。
只是对于想看的人,办法总比困难多。
在方越心神不宁半个月后,傅岑在某个午自习后,带着方越去了那个地方。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通道,从游泳馆的员工通道翻出去,然后就到了那面墙所在的位置。
那会儿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操场上上体育课的人都没有。
阳光刺眼,方越全程微眯着眼睛不敢睁开。
那面墙比方越想象得高大,大概两米高,那些字也比他想象得大得多,每一个都遒劲有力,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而最让方越触动的并非那句一眼触目的话,而是在那些字的缝隙处,夹杂着一个个名字,有的是用颜料写的,有的就是用普通签字笔写的,描了一遍又一遍才看得见。
他们都没有写真名,有的用的缩写,有的用的化名。
但是,每个人的名字都赤条条地呆在方越的目光之中,他们没有用真名,不是缺乏勇气。
他们在这样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恰恰是最勇敢的存在。
那些名字大大小小十来个,四散在每个角落,但是都包围着最中心的那句话。
“我要选择的是爱情,不是性别。”
傅岑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笔,递给方越,问他,“你要写吗?”
说罢,他没有等到方越的回答,兀自把笔塞在方越怀里,自己先走到了那面墙下,在最上方的位置,一笔一划写了一个“钢琴先生”。
方越也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傅岑的旁边,在“钢琴先生”旁边,留下了一个“树先生”的名字。
写完之后方越重重呼出了一口气,他和傅岑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傅岑轻声鼓励,“别怕。”
错的又不是他们。
这件事过去了很多年后,隐隐约约听说有他们那届的某两位学生,又故地重游,去那个地方去拍了他们的“结婚照”。
学校从不是抹杀可能性的地方,教育的目的从不是打压。
老王没有直接让徐之丘分手,而是通过教育让徐之丘明白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担负一个女孩的未来;学校没有给墙安上监控,只是为了给选择这条路的人一个可能性。
教育可能是强权,因为他们只能用最刻板的方式对学生进行管理;但教育从不缺可能性,不然,也不会有人会去赞颂反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