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对戏水的鸳鸯!”符玉冷笑道,“既不肯乖乖上岸,那我便只好亲自来迎了。”
澹台烬心念电转。他们一行人没有按照澹台明朗的计划经由墨河去往景国,虽使得埋伏落了空,但或许船上早就被藏了什么追踪法器,因此即便荆兰安未能得手,对方也依然有办法知晓他们的去向。
见人竭力压抑着喘息与寒战,符玉很是受用,竟蹲了下来,饶有兴味地打量起水中目光湛亮的少年:“陛下说得没错,你果然生了一双极美的眼睛。待你死去,我便将这双眼睛挖出来,炼成丹药献给陛下进补。”
黎苏苏闻言,下意识地要护在澹台烬身前,奈何在冷水里泡得手脚都不大听使唤,反被他拦在了后头。
澹台烬神色如冰:“我无意回景,对他的天下没有兴趣。何必相逼至此?”
“陛下仁厚,原本念及骨肉亲情,命我等务必将你生擒。谁让你派了那夷月族妖女反咬一口,害他险些受伤。我可不管你是什么金枝玉叶皇亲国戚,谁人胆敢对陛下不利,我便要谁的命。”
符玉话音未落,适才妖娆慵懒的情态已荡然无存,切齿立目魔气爆涨,江面登时惊涛迭起,将原本勉力聚拢的廿白羽等人七零八落地冲散开来。
“主上!”
澹台烬耳中听见众人惊慌的呼喊,却被困在激流中自顾不暇。他拼命于沉浮间四下寻找黎苏苏的身影,竟怎么都寻她不见。
“澹台烬,受死吧!”红衣携着滚滚魔气自半空兜头劈落,待他回首已无可转圜。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前的水面炸开白浪,生生将那致命一击荡了开去。
黎苏苏凌波于急流之上,发服尽湿,神色却坚冰一般冷定。她左眼跃动着淡紫色光芒,薄唇微启:“就凭你?”
没等一击落空的符玉做出反应,黎苏苏双臂一展,袖中原本已浸水报废的符咒尽数浮至半空,各自化作一团灼灼紫焰,随她双掌一翻直朝符玉扑去。
“……什么东西?!”符玉始料未及,慌忙挥动拂尘抵挡,仍被那紫火烧中了袍袖,差一点就燎着了眉毛。
一时慌乱过后,她面上竟浮起一丝笑来:“澹台烬,不错啊。原来除了那个不中用的荆兰安,你身边竟还窝藏着这等人物。那便让我见识见识,一群蝼蚁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符玉望向那踏着滔滔逝水与自己遥相对峙的凡人少女,眉心魔纹乍亮,双手结印攻将过来。
黎苏苏正欲迎击,峡谷间忽儿响起铺天盖地的振翅声,一道道黑影穿云破雾,抢在她行动之前将符玉截退数丈开外。她觉出腕子被人冰凉一扯,讷讷回顾间,只来得及被一缕飘逝的青丝拂过脸颊。
血鸦……
是澹台烬。
她在鸦群凄厉的鸣叫声中醒过神来,左眼萤光倏尔黯去,人重又跌入江水之中,需得奋力踩水方能浮起。
渺远处,鸦羽和红袍惊天动地搅作一团,夹岸山崖碎石崩落,一线天宇滚过雷霆。这才是邪骨的力量。与王子府的妖祸全然不可并论。单单一具未成形的根苗,已然令她忆起五百年后魔神灭世的光景。
而澹台烬冯虚御风于高天之上,透过撕碎的云雾回首看向她,眼中无泪,却满满都是绝望。
只一瞥,便再不回头。
“澹台烬……”
他不能哭,便由她代他来哭。曾经拼尽全力抵抗的宿命,到底还是劈头降临。江水冰冷,泪水滚烫,黎苏苏于冰火两重间徒劳地拍打蹬踹,却没有办法接近他分毫。
魔血之力彻底燃尽的前一刻,澹台烬将符玉迫至峭壁重岩,苍白五指死死钳住女道那张惊恐至极的脸。
“你、你到底是……”喉骨断裂的咔嚓声中,符玉到底没能挤出完整的问话。
澹台烬自然不会回答。
鸦群径自升空飞散,适才被搅碎的浓雾重又闭锁寒江。两道身影各自从高高崖壁之上零落,坠入江流之中消失了影踪。
“澹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