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睡醒,打了哈欠后眼睛泛着水光,一抹又没了。
谢怀玉道:“没什么。你醒了,我们去猎妖。”
他这话刚说完,一阵群声浩荡,从远处奔来。五人迅速站到一处,做出防御姿态。
“拦住它,快!”
“到前面包围,别让它跑了!”
“快快快,直接用法术困住!”
晏景行攥紧书袋:“好像遇到什么大妖怪了,我们要不要加入?”
他目光扫过其余人,见他们神情有所顾虑,当即道:“不用考虑我,你们想去就去,遇到危险我会自己跑。”
“去吧。”谢怀玉开了口,“不一定非要拿到大妖内丹,只要参与猎妖,就算做了任务。”
连长机道:“那好。”
不过不等他们过去,妖怪已逃到附近。
连长机正要拔剑,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急追过来,半空打了两个回合,点到为止落在地面。
暮千封沉着脸道:“青玄,你究竟想干什么?”
青玄道:“这次的天狗之逐,我可不是为了争什么第一第二才来的。我为了什么,你不清楚?”
暮千封脸上难看许多:“行,你要闹,我奉陪到底!”
青玄斜了他一眼:“倒是难为你这么贴心了。”
两人争执,颇通灵性的妖兽识趣地往后退,然而四面有人,腹背受敌,它根本没退路。一脚能踩得人肠穿肚破的铁蹄,一下又一下重刮泥土。
妖兽身子矫健,猎豹一样优美,头顶长着牛角,角尖上挂着黏稠的血液。眼大如铜铃,墨汁蘸在雪地里一般黑白分明。但眼神太像人,令人忍不住怀疑,是否有人将兽皮缝在身上,装神弄鬼。
其余人很快赶来,都是蓬莱仙门跟十三宗的弟子。
蓝涧道:“暮千封,因果报应,你害青玄一次,合该让他讨回来。”
暮千封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身圣洁仙服都遮不住眉宇凶相。
“你们蓬莱仙门别太得寸进尺,这只妖兽分明是我们十三宗先看见的!就算青玄跟我有恩怨,其他弟子又何其无辜?”
蓝涧道:“说来说去不都怪你?其他弟子被你牵连,这下你满意了?”
“你!”暮千封喉头一梗,气指蓝涧却说不出来话。
十三宗弟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门派落于下风,以魏渺为首的那群弟子当即炸开了锅。一群人如同锅中沸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魏渺先行打样道:“口口声声说暮师兄害你,真正有没有夺魁的本事自己心里清楚!”
一弟子赶紧接上:“我倒要看看,你们蓬莱仙门今年会不会在天狗之逐夺魁!”
“就是,倘若这次没夺魁,又要怪谁?”
“得亏暮师兄脾气好,要换做他人,早不惯着了。”
青玄听到此处,冷声一笑,看向那群弟子:“一犬吠形,百犬吠声。真叫人开了眼。”
领头的魏渺脸顿时涨红,青玄这话明指着说他是第一只叫的狗。
他张嘴欲骂,那边传来几个音调。
祝风歌抱着紫檀琵琶,修长的手指拨动琵琶弦,语调跟着弦走:“说~得~好~”
沈端宁按住他的手:“你就别添乱了。”
争也争了,骂也骂了,没分出个结果,于是两方直接开打,乱作一团。
看了半天戏的晏景行盯着落单的妖兽,扯了扯谢怀玉的袖子:“小琢,好机会。”
连长机跟陆思涯会意,贴着草丛靠近。不待妖兽回头,两人跃起杀去,谢怀玉灵力紧随其后。
妖兽却精明地躲开了这一偷袭。
“别管了!直接上!”连长机道。
晏景行绕到妖兽前面,施法流沙,待妖兽跑到此处,前蹄一弯,身子朝前摔去。
雪绸缠上来,捆住妖兽四肢,往后一拽,听得妖兽一声咆哮,那边争斗的人群这才清醒,赶紧看过来。
“不好,是调虎离山,蓬莱仙门想抢走妖兽!”
众人一时间拔腿往晏景行他们这边跑,偌大的林子挤满了人,你推我搡。
混乱间,沈端宁一盯暮千封的位置,弹去一枚触衣即消的丹药。
“你们蓬莱仙门好不要脸,竟然使这种阴招!”
蓝涧道:“你这弟子再多嘴,别怪我手中剑不客气!说一句两句就得了,你还说上瘾了。”
魏渺望着那把蓝光莹莹的宝剑,缩了下脖子,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完了,他们发现了。”晏景行盯着奔涌的众人,“快杀!”
“杀”字一出,妖兽突然暴起,断蹄求生,脑袋一甩,牛角对准晏景行,急冲过来。
奔跑之时,断蹄竟飞快生长。一刹那间,四周失声,连同呼吸与心跳,恍若未存。晏景行分辨不出,是心脏跳得太快因此捕捉不到,还是它吓傻了根本没跳。
他双目死死盯着在眨眼间冲到自己面前的妖兽,身体往下压,腿上蓄力一跳,直接坐在了妖兽身上!
“晏景行,跳下来,我跟思涯接着你!”连长机边跑边道。
妖兽几番想把晏景行掀下来,被他握紧牛角不放,原地狂跳不止,一声接一声咆哮怒吼。
一阵清悦的拨弦声起,祝风歌手指狂翻,琵琶音化作一道道灵光追上去。妖兽浑身一震,如同穿了铁甲钢盔,震落灵光。
“距离太远了,制不住它!”祝风歌抱着琵琶飞身赶过去。
晏景行被晃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几乎位移,却始终不松手上力度。
这时候松手,妖兽必定将他掀飞半空,接着一牛角顶破脏腑,神仙也救不回来。
十三宗弟子却不管妖兽背上之人会如何,纷纷执剑杀去,惊得妖兽狂奔。
过路树枝丝丝缠绕,接连刺过晏景行的脸颊,他闭着眼,低头俯身在妖兽背脊上。风声似浪涛,冲刷洗尽耳边杂音。
连长机被十三宗弟子的举动气得胸膛起伏,伸剑拦住他们道:“滚开!”
魏渺道:“你叫我们滚我们就滚?”
萧逢山忽然出现连长机身旁,神色郁沉,抬手向魏渺打去一掌毒雾。
魏渺猝不及防吸了个干净,喉中瞬间火辣滚烫。
“水!我要喝水!!”他掐着脖子,转身往水源跑。
十三宗弟子道:“蓬莱仙门下毒害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几人围着连长机跟萧逢山,不放他们离开。蓝涧一剑拍在两名弟子肩上,将他们震开一旁:“当面欺负我的师弟们,问过我没有?”
一人道:“你、你们别太嚣张,别以为多修炼几年,我们就怕你!”
连长机没心思听他们争吵,转身奋力追向妖兽,却见妖兽前已站了一人。
一道银雪光辉迸射,带来的冲击吹得谢怀玉白衣猎猎,雪绸与墨发共飘,他掌中躺着一把修长冷冽的雪剑。
尽管晏景行闭着眼,但仍然感受到前方的剑光。
妖兽被剑光一照,恨不得跳到空中,长翅飞逃。
晏景行猛一睁开眼,谢怀玉好似一把坚不可摧的白剑,静站前方。
而妖兽头顶,一把真正的银剑正悬在上空。剑身精美无比,纹饰繁琐,层层累叠,如海浪,如云纹。剑柄透亮,仿佛冒着寒气,血红的“厄灾”二字,好似一双赤红的眼睛,追猎一切邪祟。
晏景行几乎一眼确定,这是谢怀玉的剑。
真真剑如人,人如剑。
他被妖兽背着跑了不过几十秒,两臂早酸痛难忍,却不敢有一丝松懈。谁知手中牛角忽变得巨滑无比,“呲溜”从他手中溜走。
旋即一阵撞力袭来,晏景行脑袋跟身子一瞬间都空了。他在空中打了个完整的转,四肢软塌像一枚打蔫的叶子往下坠落。
厄灾本刺向妖兽,当下急转方向,朝晏景行飞去,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