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又道:“仙门传消息来了。”
晏景行擦了擦汗:“林伯,我去挑水。”
林伯扫了一眼溢满的水缸:“你今日已经挑满了,仙门有消息。”
晏景行顿了一下:“那我去浇菜,浇完再去挑水。”
林伯把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杯盖合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斜睨着晏景行:“你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是事惹我!”晏景行憋不住事,一有人问,话如豆子般往外滚。他把斧头往地上一丢,坐在一堆木材里,“林伯,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可认识仙门的教书先生?”
想到那个教书先生,一肚子憋屈又涌了出来。他不过是涂个药,平白被一顿说教。本想着惹不起便躲,谁知现在躲也躲不开。
林伯摇摇头,端起茶轻啜一口:“你惹了那个老顽固,怕是有苦头吃了。”
晏景行耷拉着眉眼:“林伯,您怎么还笑话我,快想办法救救我啊!”
“救不了。”林伯长舒一口气,“你且受着他的教训,不与他顶嘴就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晏景行爬起来,衣摆的灰也懒得拍,直接拆阅祝风歌的传音符,果然是讲学的事。
他顺着身后的椅子倒下去,叹了口气:“我不爱读书,怎么跑到蓬莱了都躲不过啊!”
林伯道:“古人都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你若胸无文墨,不通事理,在此道上必不能长久而行。”
他给晏景行倒了一杯茶,茶烟散开,隔在两人之间。
林伯眼神认真道:“此次讲学,大多跟修道有关,有助于你们日后的修行,并不全是些酸腐的大道理。”
教书的就是个酸腐的老古董,还能不讲酸腐的道理?
晏景行不太相信。他喝了林伯倒的茶,还是老老实实地按信上所说,准备好笔墨纸砚,放在书袋中,挎着它听学去了。
书袋是耐磨的灰色料子,摸着很舒服,像是担心跟着晏景行蹉跎,足足缝了三层。想来林伯早就知道会有讲学一事,所以提前做了一只,甚至还在上面绣了一只五色雀。
虽谈不上栩栩如生,但也算憨态可掬。
所有弟子们齐聚隐云殿,等待许久的祝风歌才开口:“近段时间,众师弟修炼如何?”
场面静默了片刻,逐渐有窃语声此起彼伏。
祝风歌耳廓一动,捕捉到出现最多的一句话——修行出现滞缓。
他微笑道:“大家的问题我都切身体会过,所以很能理解。今日特用传音符召集你们,从自备物品来看,想必你们也猜到了缘由。”
晏景行在心里叹了口气。
“求仙问道,该如何求,又要问谁。前方迷津,需一指路人。”祝风歌拿出签筒,里面装着两色木签,“蓬莱仙门于今日,召开新弟子听学,时间分为上午与下午。先抽签,抽完登记。登记完,带你们去书院看看,顺便认认路。”
晏景行抽到下午的签,举起来对连长机跟陆思涯晃了晃。两人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回以口型:“下午。”
他正要窃喜,听见祝风歌继续道:“抽到上午的弟子,认了书院的路便回去,下午的则开始听学。讲学先生尊名颜文渊,对学生一向严格,切记尊师重道,不可顶撞先生。”
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这句话打了回去,晏景行两条手臂无力悬在身前,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祝风歌领着弟子们,路上不时提点几句,很快到了书院门口。
上午听学的弟子记下地方,纷纷离开。剩下一部分鱼贯而入,多看两眼周围景象的时间都没有。
书院黛瓦白墙,墙角稀疏摘种着几棵未开的梅花。正中的牌匾上,“云松书院”四个字走势工整,透着一板一眼的顽固。
晏景行夹在连长机跟陆思涯之间,猫着腰,左顾右盼。
陆思涯不由问道:“景行,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有吗?”晏景行眼神来回飘忽,就是不往他身上瞟,“我一直挺内敛的啊。”
陆思涯笑而不语。
书院讲堂通阔,一行六张书桌,摆了十行。窗户占了半面墙,南北各一扇。窗台外,一排梧桐叶绿滴翠,隐约能听见外院的流水声。
讲台后的墙上,挂满了催人奋发的字句。什么“天道酬勤”“戒骄戒躁”,一眼望过去,晏景行半点奋发的念头都没有,反而看出几分困意。
他小声疑惑:“我怎么觉得,人越来越少了?”
连长机道:“大多人修仙,一为长生,二为常胜。真入了此道,才发现长生需修,常胜需战,死的概率比活着大多了,说不定哪天斩妖除魔,便命丧黄泉。得知这些,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跑了。”
说话间,三人随人流进了屋。书桌上已备好一本书,晏景行一眼过去,肩头隐痛,是那本熟悉的《蓬莱仙经》,不过后面多了两个字:卫道。
他挑了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对停下脚步的两人摆手道:“你们别管我,自己挑自己的。”
于是连长机跟陆思涯继续往前,坐在居中的位置。
祝风歌在门口笑如春风拂面:“诸位师弟,先生马上就到,我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