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寂静一片,时肆见对方不说话,开始担心起来:“不可以吗?”
“可以。”贺松余正回头,将车子打着火,尽量压住自己心下的那团躁热。
时肆立刻放松,安稳地靠到椅背上,说:“那就好。”
“以后这些事情不用犹豫那么久,”贺松余启动车辆,说,“我不会拒绝你。”
“哈哈。”逛了一天,时肆有点累了,靠着椅背闭眼,只敷衍地笑了两声,不以为意。
鼻尖萦绕着清新好闻的柠檬香,仿佛有催眠效果般,使他上下眼一闭上便难以再睁开。
贺松余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乎每一次时肆坐他车都是在睡觉,像在忙碌的一天中夹缝休息一样。
他知道时肆每天都很早起床,却不知道对方晚上几点才睡。
公司会给午睡时间,但时肆从来不用,他每次都会在午休时间用电脑查学习资料,处理一些不太棘手而被人忽略了的小细节。
在别的公司,他也许会是个好员工,可在贺松余这,却让人很心疼。
那些细节每个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有次开合作会,被派到合作方公司的主持忘记修PPT了,开会过程中才想起来,到那一页的时候甚至非常慌张,怕自己的一个小错误搞砸了整个合作。
结果翻到那页后发现是被精修过的,既保留了他个人的风格,又不缺项目的新意。
那人回来之后狠狠夸了帮他修PPT的人一通,然后点开公司办公专属软件,发现这个文件上次修改的人是来自助理室的,他转而就开始在公司群里疯狂夸时肆,什么“感谢大佬救命之恩”之类的。
类似这种因为一个小细节的疏漏而被时肆帮助的事在短短一周内已经发生了三次。
再说到那个公司办公软件。
软件名叫“飞鱼处事”,软件只有登录了个人信息,确认是飞鱼的人之后才能被打开,如果被辞退,飞鱼处事当天就会注销你的员工信息。
如果之后回到公司,飞鱼处事中就会弹出一条“欢迎回来,飞鱼永远是你的家庭”的弹窗。
飞鱼处事中,身份越高,权限也就越大。
高层不会滥用权限,因为飞鱼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条件。
“飞鱼处事”只能查阅和处理公司的电子项目,发布公告之类都是在微信上的。
扯远了,贺松余当下只想把时肆当金丝雀养着,不想让他这么辛苦。
时肆做了个很短暂的梦。
梦里,他踩在一片深蓝色的水面上,光着脚丫,天色漆黑,唯有一轮月亮在天上高挂着。
周围什么也没有,整个世界异常空旷,水面、月亮和时肆,是这个世界仅有的事物。
很安静,连风也没有,水面无比平静,一眼望不到头,和天空连接成一条水平线。
时肆很喜欢这样平静的世界。
更准确地说,他喜欢的是这样平静的生活。
梦里的他蹲下身,捞起一把水扑在自己脸上。
奇怪的是,当他把水扑上自己的脸时,他闻见了一道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柠檬香。
水干了之后,这道香也随之消失。
他觉得很神奇,又捞起一把水,这次没有扑到脸上,而是捧到鼻间去嗅它。
真的很香。
他干脆就直接躺进水中,全身上下瞬间被那清新的气息包裹着,成为他小世界的第四个“事物”。
他就这样在水中躺到了醒来。
已经到了贺松余家楼下的车库,四周黑漆漆一片。
“贺松余?”时肆能感到自己还是在车里的,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嗯?醒了?”贺松余的声音于黑暗中响起,随后车内的暖灯亮起,照清了一片。
贺松余把灯开了。
“怎么不开灯?”时肆盯着贺松余的脸看。
这人的五官被灯光修饰得并不柔和,却似水地看着时肆,温柔的反差在他身上形成,意外动人。
“怕亮到你。”贺松余回答他。
时肆笑起来,说:“我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睡着的。”
说了这么长的一串字,他刚睡醒时的睡眼惺忪就全然暴露在了音色当中。
“我比较体贴。”贺松余回答。
时肆看向前方,解开安全带,外面依旧是黑乎乎一片,很安静。
就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贺松余一样。
又或着说,只有他和贺松余。
想到这,时肆就忽然想起了刚刚那场梦。
那样类似的梦他做过不止一次,但还是第一次……出现现实的元素。
就像有人闯进了他的梦里。
“说起来……”时肆又看向贺松余,发现对方一直在看自己,便笑了笑,继续说,“我好像梦到你了……”
“是吗?”贺松余挑了挑眉,问,“梦到我什么了?”
“唔……”时肆思考了一下,而后说,“梦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香水味吗?”贺松余无奈一笑,“今天不小心喷多了,平时味道应该没那么浓,熏着你了吧?”
“没,很香的味道,”时肆缓缓道,“我还……挺喜欢的。”
贺松余一顿,忽然偏过头低声说了个单字,转而打开了车门,车外的暖流瞬间爬了进来,时肆在空调下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走吧,拿上你的蛋糕和衣服。”贺松余边下车边说。
他不能再和时肆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了。
“诶,衣服为什么也要拿?”时肆一边听话地把东西拿上一边问,问完就打开了车门。
“你都到我家楼下了,你觉得我还会放你走吗?”贺松余打开了车库的灯。
时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但没感觉到这个“计”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倒是感受到了贺松余有多富。
“这一车库都是你的车吗?”时肆惊讶地问。
“嗯,”贺松余走到他身旁勾住他的肩往外走,说,“你想的话,它们也可以是你的。”
“这怎么行?”时肆立即摇头,“我没那么贪图名利,我唯一的需求只是吃饱穿暖而已。”
贺松余笑了声,没再说话,出车库以后,又顺手关了灯。
时肆跟着贺松余去到家里,他有点拘束。
虽然不是第一次到别人家,但这么豪气的房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进。
“不用拘束,当自己家就好。”贺松余将一双白色的软拖鞋放到了时肆脚边。
时肆换上后,眼睛四处瞄着。
贺松余接过他手里的蛋糕放到餐桌上,然后领着人去了客卧。
“你今晚睡这,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用,有独立的卫浴,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对面那间就是我的房间。”贺松余拍了拍身旁发愣的人,说。
时肆愣愣地点头。
这叫客卧?原来富人们把这东西叫客卧?
房间很宽敞,被装修得很令人舒适,那张床看起来也软绵绵的。
他简直没法想象这只是一间客卧。
“东西放好,一会带你去拿衣服。”贺松余又说话了。
“……哦。”时肆把贴身衣物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又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好。
书桌有台电脑,还放着几条数据线,看着像是为了防止有客人来而一直准备着的。
“你家好大啊。”时肆随便感慨一句。
“是啊,”贺松余倚着门框,轻笑,“可惜,这么大个房子却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孤独啊,每天都面对着一片空荡荡。”
“那你为什么不找个人或着养只宠物?”时肆缓过劲后又自在了起来,问。
“找不到人啊,找到了人家也不愿意留下来,”贺松余像被戳到了痛点一样,十分伤心和委屈地说,“宠物也都不亲近我,唯一养的一个宠物还成天到处贴着别人,都不亲近我。”
“天,你家宠物可真是个小白眼狼。”时肆走向门口。
“对啊,”贺松余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时肆,神色晦暗一瞬,“我对他这么好,他就这么对我,我真是……”不想让他认识任何人啊。
时肆轻轻拍拍他的肩,说:“没事,养久了就自然离不开你了。”
“是么?”贺松余笑笑,“我倒希望是这样。”
最好永远也别离开。
两人到贺松余的房间,时肆倒也明白为什么他睡的那间叫客卧了。
主卧多了个小阳台,还有沙发、茶机……
这真的是个睡觉的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