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肆以为贺松余在说自己,连忙将人推开,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人会往这走,我也有问题,早知道不跑那么快了……”
“没事,”被推开的贺松余心里有点不爽,但还是温柔地笑着揉揉时肆的头,视线却冷淡的落在另一个人身上,“不怪你。”
那人有些胆怯。
除了管理部这个部门,公司其余的部门都并不知道他们老板干过什么事,大多都是遇到老板后会积极献殷勤。
像刚刚来找时肆的王林浅就是人事部的,他就是抱着如果见不到助理就来刷老板好感度的心态的,毕竟大家都觉得老板挺好相处。
不过王林浅现在可能更想刷老板助理的好感度。
时肆注意到贺松余看着自己身后,便也转过身,接着瞬间顿住。
恐惧,无数的恐惧从心底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席卷全身,像一阵沙尘暴,拍打在他身上,强行堵住所有毛孔,令人窒息。
时肆想离开,想逃出这人的视线,想杀死那无尽的恐惧,又因太害怕而被定在原地。
为什么肖寻会在这里?
贺松余注意到时肆的不寻常,往前站一步挡往肖寻向时肆投去的视线,和蔼一笑,问:“有什么事吗?”
“贺总好,”肖寻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像礼貌,又像讽刺,“这是您的新、助、理?”
时肆听见熟悉的嗓音,用力地拽紧衣摆,任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毫无作用,恐惧依旧存在,带起一堆又一堆的残破回忆。
「没错,奖学金就是我贿赂他们给我弟的,你想拿回来,就和我睡一觉,嗯?」
「啧,不知好歹的东西。」
「你他妈敢打老子?妈的,贫民窟的畜生能被老子睡都是你的荣幸!」
「爸!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走吧,我没事,就挨了几拳……」
「……那要不……你直接把他打死吧。」
本来快被忘却的东西毫不留情地冒出头,时肆想拉住救命稻草,想拉住挡在身前的人。
可压死他的不是别的,是他自己。
“是啊,怎么了?”贺松余依旧保持着笑,留了个心眼在身后那人身上。
肖寻冷笑,说:“杀人犯您也敢养啊?就不怕他哪天……”
“怎么?你死过一次?”贺松余开玩笑般打断他,“那真可惜,居然没死成。”
不过,他可以帮助他走一趟。
肖寻一怔,随后道:“贺总,您为了一个除了卖就是跟人睡的……”
话说到一半,他便噎住了。
贺松余脸上分明挂着笑,可他却觉得自己再讲下去多半会出大事。
“你是在质疑老板选助理的眼光吗?”贺松余抑制着某种冲动,向前走了一步,笑道,“依我言,他就是坐在你的位置,都能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你们财务会计部三天两头出问题,哪次不是出在你这?你真以为只要没有告老板,老板就不知道了么?你私自多移用了多少公款,又打算什么时候赔回来呢?”
肖寻后退一步,第一次觉得这位老板的笑容这么恐怖——明明自己还比对方年长一岁。
“我……”他半口气还没喘上,贺松余就又开口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委屈?好心提醒我居然不领情,“贺松余笑了一声,轻声说,“没事啊,有意见可以提,我不拦你。”
他又往前一步,几乎逼到对方跟前,微微俯下身,控制着没碰到对方的皮肤,在他耳边冷声言:“不过你最好别让我查到你和时肆初中的奖学金有过关系。”
肖寻瞪大了眼,猛地想推开对方,对方却已经分外嫌弃地退开了。
脸上依旧温柔,仿佛刚刚淡漠的那句话是错觉。
时肆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什么,但他怕悲剧重演,便赶紧上前扯了扯贺松余的衣服下摆,没什么气势地说:“我们去吃东西吧,好饿。”
贺松余一身的躁动在听见这句软绵绵的话后瞬间平息下来。
他回身,揉了揉时肆的头,轻声细语道:“好。”
肖寻看出了什么,这时刚被威胁过也不敢再去打扰。
他只觉得自己绝逼要惨了。
时肆拉着贺松余的手,没再跑来跑去,规规矩矩地到窗口前排队。
看见时肆垂眸抿唇的样子,贺松余心底直冒火,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
他刚想开口安慰两句,时肆就说话了:“我没事,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他差点毁了我的一生。”时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贺松余却觉得他在故作坚强,恨不得把肖寻碎尸万断带到时肆面前让他笑一笑。
“可以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贺松余小心地问。
时肆却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伤疤撕下来给别人看,最终痛的还是自己。无论是撕的过程还是撕掉以后。
贺松余也叹了口气,说:“那就不提了,我会把肖寻处理好的。”
“嗯。”时肆应了声。
饭后,时肆回到办公室,贺松余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就没和他待在一起。
但他终于被安排了任务,开始处理文件。
中途遇到不会的,时肆就到隔壁秘书室去找人问。
贺松余有三个秘书。
其中李齐观是经常不在办公室的,其余两位都非常容易在公司内见到。
“你可以在公司的任何地方见到钟秘书和黄秘书。”公司群里有这么一句话。
有人上厕所听见隔间钟秘书一边拉一边打游戏骂娘的声音,有人泡咖啡在咖啡机旁边看见正纠结喝茶还是橙汁的黄秘书。
唯有李秘书一向神出鬼没,会突然从你身后冒出来,拍拍你的肩问你工作完成了吗?
时肆和秘书室的钟秘书及黄秘书仅用了三分钟便混熟,几人都是同等开朗的性格,很快就能打到一块。
钟秘书和黄秘书并不是闲,只是工作效率高,质量又好,早早就完成了任务,正在等待老板发配新任务。
于是指导时肆也完成任务后,三人就潇洒到了一块儿。
贺松余打了个呵欠,无聊地和李齐观在合作方的项目公司听会。
这次合作方的产品贺松余不觉得会有好销量,一不实用二不美观三没性价比,卖出去就是大亏本的走向。
本来李齐观来走个过场然后拒绝就行了,但贺松余却莫名奇妙被李齐观扯来旁听。
两人大学四年的室友,又同一个专业毕业,几乎没对对方客气过。
“你叫我来听这个会到底是为了什么?”贺松余万分无语地小声问身侧的人。
“太无聊了,想找个人来陪陪我,”李齐观小声说,“这个会介绍个产品居然要介绍一个半小时,我估计其中一个小时里都在说废话。”
贺松余简直服得五体投地,控诉:“那你怎么不拉别的人来陪你?”
“我倒也想啊!”李齐观说得咬牙切齿,“但老钟和老黄给我一种老将兵宁死不屈的感觉,说如果让他们去开这无聊的会,他们就从公司楼顶跳下去,明早就上新闻上头条上热搜!”
他越说越气,只是音量控制得很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从楼顶跳下去?”贺松余笑道。
“别摆你这笑了,都认识多久了还不知道你什么人吗?”李齐观瞪他一眼,又带着八卦意味地说,“不过你可不能跳啊,你家小助理可吸阳了。”
贺松余挑眉,笑问:“怎么说?”
“人事部那个王林浅是他学长,一回到办公事就开始吹嘘自己追过老板助理的事,然后本来好像是放弃了的,这回一见!唉!仿佛找回了初恋!”李齐观模仿着王林浅的语气说。
贺松余再次笑起来,说:“这说明我家助理受欢迎,人家想追就追呗,关我什么事。”
“是么?”李齐观冷笑,“那你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