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易做,伴侣难当。
Bill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这句话。他觉得夏初其实可以“逃走”的,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早就“逃走”了吧,但她却选择一直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无数的人想要做Michael Jackson的女人,但大多数人都只看得见他身上的辉煌、荣耀,而无法知晓和感受到他身边围绕着的混乱、焦虑和疲惫不堪。当Bill亲眼见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也会问自己,做Michael Jackson的女人真的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吗?
未必吧。
果不其然,夏初离开没过一会儿,Michael就让Bill给他拿瓶酒,还特意嘱咐他:“我在书房。”好像生怕他待会儿推错门似的。
看来他们的确是在吵架,Bill想。
他将酒送进书房,他注意到书房最里面有一张床,上面只有一个枕头,被子有点乱,掀得很开。他把一瓶葡萄酒递过去:“先生,您的酒。”
“嗯,放着吧。”Michael坐在书桌前,手里在翻一本书。
送完酒后Bill便回去了,他猜想这应该是他睡前的最后一件事了。然而大概到了凌晨3点的时候,来了一通电话,是Michael房间的号码。按照他们现在分房睡的情形,他猜想应该是夏初打来的,但奇怪,她从来不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呀。
Bill赶紧拿起电话,心想可能有什么紧急情况了:“喂?”
“Bill,你睡了吗?我希望没有吵到你。”电话那头竟然不是夏初,而是Michael,他不是睡书房的吗?
“我很好,先生,一切都好吗?”Bill询问道。
“是的,都挺好的,没发生什么,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Bill大概猜得到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白天冷战,半夜却摸黑回房,会悄悄坐在床边,好好看看夏初熟睡的脸;现在,寂静的深夜,在不吵醒爱人的前提下,轻声给保镖打着电话。
于是,Bill开始陪他聊天,聊他的孩子,聊夏初,聊Raymone,很多很多。
“有时我真的受够他们了。”他的声音甚至带着隐隐的哭腔。
“怎么了,先生?”
“我受够这一切了。”他已经在哽咽了,“他们怎么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呢?我不是马戏团的小丑,我也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人们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过得比我好。我永远不想让他们经历我经历的那些事。当你的孩子向你要东西,而你却要派其他人去买,你们明白这种感受吗?我很感激你们为我孩子做的事,但我是他们的父亲啊!这些应该由我来做,但我只能在车里坐着。有很多事我都无法为他们做,因为我一出现人们就不放过我。你们不明白这种感受,你们真的不明白,我只是想和她跟孩子们过正常的生活。”
这场聊天渐渐变成了他一直在诉说,而Bill一直静静聆听着。他说的很多事情,Bill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给不了他任何答案。他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事,所以也不能在电话里假装非常地感同身受,这太虚伪了,而他也做不到。他明白他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否则,他就要死了。
“我理解,先生,这是您应得的。”他只能这样附和,他知道他需要回应。
“还有Shiloh,”Michael继续哽咽着说,“我知道她是我着想,为我好,才会用言语讽刺我,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我都明白的,我也不想和她吵架,可是我办不到啊Bill,我真的办不到……”
Bill站在房间里,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Michael Jackson竟然给自己打电话倾诉着他的苦闷?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仿佛快要被周遭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他能在凌晨3点给保镖打电话倾诉,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真的没人可以打了。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多的沉浮,而心里也憋了太多的事,那些情绪需要爆发出来,否则他一定会窒息而亡。他们跟在他身边,仅仅过了七八个月这样的生活就已经觉得精疲力竭了,而他呢,他从十岁开始就这样了。
以往,当他向保镖们提出一些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要求时,Bill他们会耸耸肩安慰自己:“好吧,想想梵高,想想贝多芬,再想想Michael Jackson,天才十有八九不都是这样‘怪怪的’吗?”
但不知不觉中,他们渐渐明白了,不要用寻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和责怪他的某些脾性跟行为,因为他的世界和普通人的太不一样。如果你亲身体会过他的世界里随时都在出现的各种阴谋、矛盾、仇视、陷害和拉扯,你就会开始明白他近乎疑神疑鬼的警惕和偏执是从何而来。本能罢了。
他们又在电话里谈了一会儿,Michael一直为此道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Bill。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先生。”
“谢谢你,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先生。”
他那边似乎已经把话筒拿开了,但不知为什么,一直还没挂掉电话,好像在发愣,而Bill这边在等他先挂掉。
月落星沉,寅时人寂。那声音有点远儿,似乎在自言自语,Bill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
“我的人生其实如此无趣。”
接着“嘟”的一声,电话被冰冷地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