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队伍护着高照离开，只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不行，我得跟上去问问清楚。”元令微翻身上马，打马便急急追了上去，全然忘了自己的好友，还在苦等情郎。

温了了直愣愣地看着她一骑绝尘，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知他是为何不见我。”张宓福的声音骤然响在身后，黑漆漆不见一丝光亮的夜里，惊得温了了一阵寒颤。

“我知你难过。”温了了转过身来，话在嘴边，却属实说不出口，“只是缘分天定……”

她缓缓踱步，与张宓福错过身来。

自照料边鹤扬以来，她见他苦痛，见他悲怆，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与张宓福听。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了了姑娘。”张宓福猛地叫住她，“我知与您交情不深，若是没有君君，你我一生尽是陌路人。可我仍有话，想要问问您。”

张宓福眼中蓄满了泪水，眼角微红，“他来此，到底是为何？”

温了了闻言一愣，她所问之事，着实出乎意料。“你不该问问你，与他的情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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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逢巨变，情谊才几斤几两，唯有他能活下来，才最重要。”张宓福涩然一笑，浅眼眶终究是装不下深情泪，“了了姑娘，我知你所想与他们一般，无一不是将我看做耽于情爱的女子。”

张宓福一抹眼泪，沉声说道，“可我不是，我有产业要打理，我有商队要养活，我甚至还有千亩万亩的地要收。苏州的佃户，正等我给他们分田。没有地，他们就没有饭吃，那是人命！”

温了了不禁抬手帮她擦泪，眼底的苦痛映在张宓福身上，直让人心疼不已，“你非要枷锁着身吗？”

“这是我的命，是我自己选的命！”张宓福声音嘶哑，泪珠颗颗砸落在地，“若非如此，当年便死在流放的路上！”

两人相依在黑夜之中，泪意沾染温热，慈悲心碎，止不住地感同身受。

“我只想知他如何，是否自怨自艾，是否怨天尤人……”张宓福抵在温了了肩上，“他可还存了寻死的念头。”

“我不知道……”温了了如同呓语一般，语调轻轻，融入黑夜，“他自接回府中，一直如常，喂他饭便吃，给他药便喝。只是……”

她顿了一刻，悄悄打量了张宓福一眼，“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对，便一直让人不眠不休地看着他。”

温了了话说的婉转，分明就是要告诉张宓福，边鹤扬失了生机。

“他来寻邱澎生，该不会是要同归于尽？”张宓福急得捏住温了了的手，不消片刻，便红了一片。

“不是！”温了了吃痛地皱眉，强忍说道，“自王大人走后，他便不同了。”

这世上除了边鹤扬与王齐志，再无第三人知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可无论王齐志是说教也好，劝解也罢。

“如今边鹤扬却如同吞了灵丹妙药一般，竟要起身见外人，直让温了了暗觉不可思议。

“别的不说，他的眼神便不同了。”温了了轻声说道，“我见过太多心存死念的人了，他先前就如他们一般。可现在，他好像是回魂了，又变回从前的边鹤扬。”

陆园云鹤，年少有为。

“那就好。”张宓福低声应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她牵着温了了上了马车，“回驿馆！”

温了了诧异问道，“不等了吗？”

“不等了。”张宓福擦干眼泪，双眸之中一扫阴霾，目光灼灼似火，“结局未定，痴儿才苦守一个果。”

温了了倚在她身侧，静静地听她娓娓道来。

苏州监牢，人犯不少，可如他们一般的重犯，却没有几人。

两人隔栏相望，起初只是不痛不痒地讲几句慰藉的话，可狱中的日子难捱，分分钟皆是无尽漫长。

张宓福历过生死大难，自己好歹算个女中豪杰，总以为严刑拷打一类，不过是皮肉苦，从未放在眼中。

可真当恶人动手，刑罚加身，她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她痛得全身发麻，恐惧如同一团棉花，卡在咽喉之中，喊叫不出。

张宓福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边鹤扬，她现在是否已然是一具尸体，乱葬坟中一草席，残生终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