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可是想要留下姨母的遗物?”元令仪声音微颤,带着戚戚的泣音,仿若她只是苏昕意的女儿,苏也媞的外甥女。
“人死如灯灭……”高昱勾起唇角,一抹浅浅的梨涡荡起,“我只要母妃的画像足矣。”
“足矣?”元令仪尾调微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可知往后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有银钱支撑,你拿什么去和别人斗!”
“熙熙!”高昱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轻声笑道,“往后余生,是人是鬼,尽是我的命数,你且告诉我,你要财宝,还是土地!”
元令仪眼睛瞪得极大,似是极力地睁着就可以框住眼泪不落下。此刻,她才明白皇权的棋局有多精妙。
初至苏州,元暨麟留信提醒她苏州之乱,高昱直言告诫她莫要参与,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卷入其中。
她太自信了,挹娄之事解决地过于顺利,让她以为凭借太子妃的身份便可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你曾真心劝过我不要牵扯进来……”元令仪泪眼婆娑地看向高昱,“如今借你的势,我安然无恙,可你却成了该死的鬼……”
高昱闻言却是爽朗一笑,只是笑意未曾抵达眼底,“皇嗣之中,有几人是人,有几人是鬼……”
何晓立在一旁,耐心已然用尽,他轻咳一声,“五殿下,奴婢的时间并不充盈,处理好了之后,还有圣旨要宣,还请您快些……”
元令仪冷冷地盯着何晓,心中怒火燎原。
不过是周帝的狗,就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逼得他们不得真心,还要艰难揣测周帝的心意。
她屏息沉思片刻,冷声说道,“请何大监将纯贵妃娘娘的遗物带回阆京……毁寺征来的地,我等定将处置得当,为陛下分忧……”
何晓闻言,浑身的戒备瞬间卸下,眼中渐渐浮现一抹笑意,“好!很好!元大小姐不愧是陛下认定的未来中宫之主,格局之大,赤胆忠心,奴婢敬佩!”
他的话,在场三人尽是未听进去几分,三人神色各异,心思各有不同。
“烦请几位贵人挪步地上……”何晓复又谄媚说道,“太子殿下已至,奴婢有旨要宣……”
元令仪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便由一片金银变成了一片废墟。
高照长身玉立地浸在日光之下,目光如水沉沉,略过几人落在元令仪身上,两人视线交错,缱绻的情谊让其余人看来,属实是不合时宜。
“两位殿下,奴婢这就宣旨了。”何晓看似客客气气,可眼中的倨傲着实刺痛了元令仪,“今,册封五皇子高昱为燕亲王,赐之金册金宝,望尔受封之后,敬天法祖,忠君爱国。藩屏王室,拱卫京畿,为朝廷之干城。亲贤爱民,兴利除弊,做百姓之福祉。”
元令仪搀扶着高照起身,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不发一言。
“恭喜五弟了……”高照眼中真意不似作假,朗声说道,“以五弟的品德本领,今日才封亲王,属实是晚了些。”
高昱接过圣旨,眼神似枯井一般,直到听见高照的祝词,方才清醒,“太子殿下过奖了,我母妃是个罪妃,能封亲王已经是史无前例了,不敢奢望更多了。”
“无欲才能无求……”高照咳嗽不断,却仍是勉力答话,“心中一旦有了渴求之人、渴望之物,便自然而然做不得从前的自己了,为兄恭祝燕亲王所得皆所念,事事顺遂,长命无忧。”
元令仪听得心惊,只觉得高照话中有话,让她不得不警觉起来。
高照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何大监旨意可是宣完了?”
“回殿下的话,陛下安排的差事奴婢已办得妥当……”何晓恭恭敬敬地垂首作揖,“马上就要收拾行囊,打道回京了。”
“那本宫便祝何大监一路平安……”高照声音断断续续,“不知大监返京之后,本宫的病可否痊愈?”
何晓仍是弓着腰身,十足十地恭敬答道,“殿下是贵人,吉人自有天相。”
“那本宫就不送何大监了……”高照引着元令仪向山下走去,几步之后却是一顿,回首说道,“五弟不一起返城吗?”
山风卷起沙土迷了几人的眼睛,却让他们的听力更加敏捷,所有人尽是屏息凝神地等着高昱的答复,心跳咚咚如鼓声,似是看不见的争锋鼓点。
“五殿下自然是要与奴婢先行商议册封典礼之事,再返回城内。”何晓嘶哑低沉的声音骤起,猛地惊飞了丛中进食的鸟,远处一声猛兽怒吼似要震破苍天,瞬时人心惶惶。
“既如此,便不打扰五弟与何公公了……”高照笑着说道,眼神望向山巅,几乎压制不住地咳嗽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这里虽是人迹罕至,但也容不得作乱的兽横行,李馥,你带人将那猛兽擒了,献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