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台边缘是一处密林,郁柒坐在树上。
封霁叫他暗中跟着林晚棠,他连西琅囿也跟来了,就是把守的天武卫太多,他只能更加隐匿,无法时刻都守在林晚棠附近。
他远远看见天武卫将林晚棠带走,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犹豫片刻,他决定冒险潜入行宫。
行宫内某处空房。
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幽暗昏黄。
林晚棠无力地靠着墙角,身上的衣裙被冷汗浸透,如同被泼了水。
她双臂被捆紧在身前,五指无力却大张着,悬空,不敢碰到任何东西,指节布满红紫色的勒痕。
封琰在她身前半蹲下,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你招,还是不招?”
林晚棠闭眼不言。
她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连受刑也不喊一声,下唇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昨日不是很风光吗?伶牙俐齿,还羞辱孤,”封琰恶狠狠地冷笑,又撞了一下,“没想到今日就落得这般下场。”
“你恨死孤了,就算闭着眼,孤也能感觉到。”
“你放心,孤也一样,”封琰压低声音,“而且孤不会让一个恨孤的人活太久,因为不安心。”
“你,还有整个宁国公府,孤都容不下。”
林晚棠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封琰将她甩开,吩咐守在这处临时刑房中的天武卫:“用盐水给她洗洗手,洗到招了为止。”
天武卫犹疑一瞬,应道:“是。”
封琰看着林晚棠的手被压着泡在盐水里,她疼得浑身发抖,仍不开口。
封琰冷笑,心道,最好一直犟着,在父皇清醒前都别说话,多受些罪。
嘉顺帝今夜受惊,心悸发作,昏睡过去,卢皇后和夏院首一直守在榻前,卢皇后将彻查的事交给他,却无暇关心结果,他也不说。
封琰有时觉得,在嘉顺帝和卢皇后眼中,他这个儿子,大抵是比不上林晚棠一个外人的。
还有他们对宁国公府的态度,叫他觉得憋屈至极。
如今谋害皇命的罪名一旦沾上,哪怕嘉顺帝再器重宁国公府,哪怕最后事情彻查后还是将林晚棠放回去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也必不复从前。
日后他想对付宁国公府,便轻易多了。
证据不足,加上嘉顺帝对宁国公府的偏倚,林晚棠大抵不会有事,但封琰希望她被赦免之前,多受些苦。
封琰走了。
天武卫立即将盐水撤下,但没说话。
林晚棠只惊讶了一瞬,实在没什么力气做出反应,靠在墙角不动了。
今晚的事告诉她,封琰必须死,不管她要付出什么。
他若不死,日后他登基,死的便是林家。
哪怕她还欠着封霁,她也要做那不义之人,杀了他的亲侄子。
林晚棠今晚受到的酷刑,前世今生都从未有过,前世死的时候,还比如今痛快,至少不是钝刀子磨肉。
可她流不出泪。
在封琰面前流泪,只会让她觉得屈辱。
她视封琰为脚底的烂泥,阴沟里的鼠辈,即使想杀他的心前所未有,她也不愿为这臭虫搭上自己。
若她能脱罪出去,定有万全之策将他除掉。
还有,谁说大晋的皇位非太子不可,她看封霁就不错。
连日的迷茫终于有了答案,林晚棠身在刑房中,竟反而觉得心安。
……
郁柒好不容易才混入行宫,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一直攀在梁上,在长廊上方游走。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林晚棠所在。
门口有天武卫把守,封琰有刚从这边出来,定然没错。
他就在把守的天武卫头顶,无声屈膝倒吊在梁上,头脸朝下,小心翼翼将窗纸戳破一个洞,往里看去。
里面昏暗,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确定,那个缩在墙角,形容落魄,一动不动的身影,是林晚棠。
人还有气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郁柒有些无措,殿下只说要在她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可没说这危险是太子造成的该怎么做。
天武卫是皇上亲卫,其中也有跟他一样从暗卫营出来的同僚呢,论起来,都能说是自己人。
但他如今只需听命于靖王殿下。
郁柒十分纠结,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靖王殿下临行前,对他叮嘱的那些话,看似不那么信任他,不放心他,但他隐约知道,殿下只是担心他在林姐姐面前露馅了,像之前那样嘴笨,处理不好,但对他的本事,绝对信任。
郁柒在暗卫营中,别说同龄者,即使算上所有比他大七八岁的,也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封霁很看好他,早两年就想带他出来,只是嫌他年纪小,脑子还一根筋,去年他十五了,正好封霁要用人,才将他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