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沈策他……”
沈策若是因她偷跑回大启,被人告到圣上面前,便是斩首的死罪。
“被我杀了……”,高长泽甩开她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撑起身子下床,入骨的疼痛再次袭来,她摔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
高长泽没回头,只顾径直往前走。他打开门,云戟正拽着一人的头发,拖着从门前经过。被拖拽的那人四肢绵软,看样子是死过的。
外头刮着大风,屋内的火烛吹灭了几盏,雨下了整夜,门外更是漆黑,只能看清那人的身形,像又不像……
她也不能笃定,只能咬着牙站起身来,一个劲地冲向门外,就要倒在门槛上时,高长泽回过身来,伸开双臂将她揽住,她跌在了高长泽怀里。
“沈策……”
她尽力去看清那张脸,络腮长面,双颊糊满了血,是个外族的模子,不是沈策。
“云戟,还不快带下去!”高长泽捆住她的双腿,将她扛在肩上,朝屋内的走去。
她双手虚垂在高长泽后背,欲挣却止,每分挣扎牵扯,锁骨的伤口就撕裂半寸,她能感受到血从骨缝溢出。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现在的抗拒徒劳无益。
两扇门没合,吹进来的穿堂风将屋里最后一根烛火也熄灭了。眼前乌黑,高长泽被床榻边上的八足圆凳勾住脚,半个身子都扑向了床榻上。
就要后跌时,他手掌垫在她脑后,苏清如感到腰间忽的收紧,整个人被捞进温热的怀里。
高长泽的手臂撞在床沿的尖角,她能听到他喉结滚动,带着压抑的闷哼。他往上挪了挪,半跪着将她送上软榻后,手从她腰间抽离。
“沈策没死,他逃了。”高长泽站直身子,用火折子将方桌上的灯点燃,他观着那小簇跳跃的火舌,语气平静。
她听到后也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要说下去。
高长泽将掌心放在火上烤,遮去了半边光亮,“不过,应该也快了……”
苏清如被罩在高长泽的阴影里,她偏头望去,但见灯芯之下,淌着血红烛泪,高长泽正以掌心未愈合的刀痕为引,浇淋热血于其上。
“殿下这是何意?!”以高长泽素日里的做派,既能对自己下狠手,想必对他人更无慈悲。
“如今他既逃了——”高长泽掐灭烛火,将熔蜡揉碎,指缝碾出蜡屑,“本王便用这盏人油灯,替你照亮他的黄泉路如何?”
“别……”苏清如伸手去夺他掌心残烛,衣袖扫翻灯台,滚烫蜡油泼在手背上,她却似不觉疼,握住他腕骨往旁推搡。
“怕了?早该知道,动了恻隐……”高长泽扣住她指尖按进蜡油里,“便要陪他一起熬这油锅。”
蜡油凝在肌肤上,高长泽松开了她的指尖,大步走出了门,随手带上门扉,木门虚掩,漏进凉风。
……
青石砖板路蒸腾着暑气,苏清如坐在茶楼品茗。
长街尽头传来金铁交鸣,马蹄彻响,三骑斥候飞驰而过,长街鼎沸。
有人登高喊道:“征西大将军班师回朝——!”
“将军威武!” “天佑大启!”
“让让!让让!”
她闻声俯瞰,沈策身披鱼鳞甲,驾着一匹深褐色的乌孙马朝午门行去。
“是征西将军沈策?”
茶客都聚了过来,张头望去。
“诶,你看,这么多西戎人?”
西戎使团跟在沈策行军身后,数十个部族首领捧着玛瑙镶嵌的酒器、皮毛毡帐,甚至还有捆着铁链的西域宝马。
“以往打了胜仗啊,他们皆囚于槛车之中押解而归,当真是便宜了这厮们。”
“你这般见识,未免太过狭隘。此乃我大启海纳百川之气度!”
“此去可是西征?两年前途经此地的西征大军,怕也是这般浩浩荡荡的阵仗。”
“沈将军出征前立下军令,带多少人去,便带多少人回。这在大启还是头一位呢!”
“那是……陛下!陛下亲自来迎沈将军!”
“……”
西征大将军,她没看错,沈策将她所言皆铭刻心间。虽经两载光阴,然他未损一兵一卒,便使西戎俯首称臣于大启,这般能耐,当真是世所罕见。
苏清如喜上眉梢,她快步走下茶楼,混进欢腾的人群中。
沈策下马单膝跪在启仁帝面前,众将士也一齐跪下,“承陛下隆恩,臣不辱使命,今率西征锐士,更挟西戎三十六部稽首来降,臣,归朝复命!”
长街上“万岁”声如浪般灌入耳中。
启仁帝抬手挥退随侍,亲自踏下辇阶,握住沈策戴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