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趴在地毯上任由涂良抚摸的獬豸听见盛惟行的声音,唰地一下抬头挺胸,表情都变得正儿八经。
面对涂良的眼神询问,獬豸有些脸热。
獬豸:在妖族大前辈面前吾是个小小晚辈,但在人类面前还是得装得像样一点。
素白的手指轻轻触碰羊崽头顶上的小角,金色的灵力化作丝线,缠绕成难以言语的花纹附着在獬豸身上。
涂良拍拍手站起身去开门,獬豸颠儿颠地也站起来跟在涂良身后。
咔哒——
门外的盛惟行正保持着抱臂沉思的动作,见到涂良来开门,便放下双臂。
“涂先生,”盛惟行点点头,正要进门,目光向下偏移,于是瞧见了涂良身后像是气势汹汹的小牛犊一般的獬豸,“他……”
羊崽板着脸,十分矜持地颔首。
盛惟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手上脚下的动作不减。
他余光中注意到,在自己即将踩上毛毯的时候,涂良的眉头似乎有些轻蹙。
獬豸状似地从他身前经过挡住了去路,于是盛惟行步子一转,改变动向到沙发坐下。
“介绍的话应该用不上了,我来说点别的。”
盛惟行正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袋,将抽绳拉开翻出来一捧黑得发邪的灰。
苦涩的气味几乎化作实体,涂良眼神微微凝滞。
“这个袋子里曾经装着獬豸与我分享灵力感知的媒介,里面只有薄薄一片树叶,平时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眼下突然化作灰烬……”
“獬豸曾说过这叶子和他的神魂有关,再加上刚刚我与他之间的灵力丝线剧震,我担心是出什么问题了。”
涂良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盛惟行,而后移向獬豸,轻飘飘地开口问道。
“你们俩现在是在共命?”
只有当盛惟行和獬豸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涂良才惊觉两者之间牵着一条蛛丝般的白色细线。
这条线的明暗预示着两者之间的联系强弱、生气的富余或匮乏状态。
此时此刻,这条线已经细得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的藤蔓,随时将要崩裂。
听到涂良的话,獬豸表情有些冷肃,盛惟行眉心一跳,总觉得“共命”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
一人一妖面面相觑,事实上,冥冥之中他们的确感觉到有一根细线将两者相连。
而獬豸知道的更多,“共命”这种东西,听上去只是共享生命和修为。
实际上,“共命”是一种难以把控的数术,尤其当其中一方的修为过高或二者是两类截然不同的种族时,极有可能会造成反噬的结果。
“共命”的参与者能否安稳活着都还是个问题,更别提什么修为暴涨之类的好处。
盛惟行从獬豸的眼睛中看出来些端倪,心下微沉。
“能否麻烦……您帮忙解除?”
獬豸正要脱口而出前辈一词,接收到涂良的眼神暗示,连忙换了个说法。
只有人小腿那么高的羊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向涂良靠近了许多,亲昵地贴在涂良膝盖旁。
盛惟行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动,眼底有些晦涩的情绪。
两人一妖之间气氛涌动,各怀心思。
“我试验一下。”
涂良犹疑着伸出手,纤长的手指只是轻轻一勾,便将那细线彻底断裂。
盛惟行和獬豸皆是一激灵,像是浑身过电,就好像灵魂抽筋了似的,隐隐有些撕扯的痛感。
更重要的是——
莫名原因建立起“共命”的关联似乎正在缓慢消失,盛惟行明显感觉到自己五感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反向的。
盛惟行表情有些微妙,看向涂良的眼神中带着点隐隐的敬畏心理。
他的心跳沉重而缓慢,眼下的发展让他不得不去思考涂良每一次帮助的用意。
从开始到现在,这个自称“兔子精”的家伙就没有出现过对问题感到棘手的情况。
对方对于一切问题都保持着刚刚好够用的好奇与尝试,显得一切只是运气刚刚好。
对方与他交流时从未说过假话,全都是靠蒙太奇谎言还误导他的思考。
那么,他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呢?
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拉进自己的阵营。
盛惟行垂眸思忖,心口有些发麻,不禁抬手捂住胸口,尝试通过调解呼吸来遏制这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
獬豸同样也没忽略这莫名其妙的“共命”束缚解除,浑身的妖力似乎沸腾了一瞬,很快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过程简单的就像是拍死了一只蚊子那样,而负作用与“共命”两个字相比较起来,显得不痛不痒。
不过一人一妖表轻十分乖觉,丝毫不敢乱动,两脸肃穆地看着涂良,在等对方发话。
不动声色观察着情况的涂良捻着手指尖搓了搓,里面赫然是一截将断未断的白色细线,他举起手示意他们看过来。
“盛惟行,手伸过来。”
盛惟行把灰烬倒回布袋里还打算擦擦手,涂良连忙打住他的动作,直接将对方的手拉了过来。
难以察觉的白色细线在灰烬中沾染了颜色,奇异的光彩顺着细线向獬豸渡去。
涂良握着盛惟行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点微末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