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今日倒是宾客不绝,走了一位又来一位,只是苦了方鹤安大把年纪,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位大佛,就又来一尊佛。
方鹤安猝不及防的对上那人的笑脸,忽然就觉得头疼了起来,一边牵起有些笑僵的嘴角,一边开口:“陆公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陆研修并不答话,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咱家如今,是不配踏进太师府中了吗?”
“公公快请。”
方鹤安连忙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让进了屋里。
虽万物复苏,但深夜的风依旧带着凉意,陆研修奉命来问话,在偏殿等了那么久,早已经把耐心耗尽了。
“陛下已经知道长公主到这儿来了,特命咱家来问问大人,长公主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不同往日一般先寒暄再问话,一上来就直入中心,身后伺候的人倒了茶立马退出去,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陆研修越着急,方鹤安越不紧不慢。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公公快尝尝,这是前不久新进的茶,公公若喜欢,臣再送些。”
温声细语,不紧不慢的强调让陆研修的火越烧越旺。
这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所有话,所有事都得按照他的步子来,一步走的不对,这位主可就不奉陪了。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陆研修此时此刻一定将茶泼他脸上,破口大骂,但对他又实在是无可奈何。
方鹤安身为太师,先前就提过许多次,想要远离朝堂,归隐山林,若不是圣上说尽好话,用尽心思,这人怕是早就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平时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陆研修可以说一说,但圣上对他都恭敬有加,百依百顺,他一个公公能有几个脑袋以下犯上。
要是因为他一时唐突,酿下大错,那真是万死不能赎罪。
陆研修忍下要继续问出口的话,伸手拿起面前的茶,送到嘴边,同样抿了一下口,笑道:“太师的茶向来不错,回味无穷。”
方鹤安见他如此,笑意更甚,将方才在门外的话又问了一遍,“陆公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听他这么说,陆研修握紧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唇,这是拿自己来寻开心了?刚才不是已经问过了?
见他抿唇不语,手中的茶杯像是要被捏碎了,方鹤安轻笑一声:“公公当心,被子碎了,可要扎手。”
“太师你……”
“公公行事总是操之过急,有什么事不能喝一口茶再说?”
每次找这人问话,都让陆研修觉得像是进了寺庙,听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听老和尚念经,但自己又像是那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坐不住。
陆研修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正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了当的问他,就听他终于开了口。
“长公主为了一个公公来,他叫什么来着,似是就听她提到了一次。”
“世安。”陆研修张口接过话,那张脸早已没了笑意,竟然又是他。
方鹤安见他脸色不好,微微挑眉:“倒也没什么,长公主请臣教他些东西,但没说教什么。”
“会不会是钉子?”
他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眼中满是探究,但对面的人却噗嗤一乐道:“钉子?多虑了吧,一个长公主竟也让陛下日夜难安。”
“那些事都过去了,天下是陛下的,皇位也是陛下的,公公身为陛下心腹,该宽慰陛下才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
方鹤安那套话颠过来倒过去,一遍一遍的说,但皇位上的人依旧时刻盯着自己的阿姐,虽不关心朝政,但那个位置他很是看重。
话陆研修早已经听腻了,眼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无心跟他辩论这些,寻了个由头,火速回宫去了。
已进子时三更,床榻上的人辗转难眠,最终还是翻身坐起来,身旁的人立马也起身,轻声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你说,这世安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穆蓉伸手从肩膀往下环住他,靠在他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低声道:“陛下不是查过了吗?一个无父无母的公公,又能如何?”
孟怀远轻叹口气,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朕怕的不是他,是他身后的人。”
“若有机会,奴家是想要再见见她的。”
那日被当做棋子来看了一出戏,能让他日不能寐的人,穆蓉是想再见一面的,只是自己如今依旧名分,只是一个花女。
“朕巴不得看不见她。”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愤恨,穆蓉立马住了口。
听闻长公主多年不问朝政,退居瑶华宫,早已经对圣上没有了威胁,怎么眼前人还是这般?莫不是还有隐情?
孟怀远轻叹口气,伸手将贴着自己的人拉到面前来,在她唇上点了一下,轻声道:“长公主而已。”
他抬手玩着慕容的秀发,眼中闪过一丝冷厉,“都是那群狗奴才,天天在朕耳旁说教,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来禀报,实在是让朕日夜难安。”
“殿下放宽心,长公主或许只是心悦那个公公呢?”
“蓉蓉说的是,是朕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