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这个人很护短的,当我的朋友好处可多了!”符遥看他想反悔,立刻加码道:“比如我准备无偿给你提供英语辅导服务,把你的英语成绩提上来,让老曾把手机还你。”
谢一舟试图挣扎:“真的不用……”
“朋友之间,不用客气。”符遥大义凛然地说:“我已经答应过老曾了,说到就要做到。”
谢一舟吐出口浊气,宽阔的胸膛起伏一下,心说谢一舟你终于把自己玩进去了。
吴艳女士总批评他油嘴滑舌,成日里没个正形,真应该让她看看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套连环招下来,让人瞠目结舌无力招架,被卖了还高高兴兴替人数钱呢。
片刻的沉默。
谢一舟心里憋着股气,很是冷淡地瞥她一眼。
符遥左边手肘撑在桌上,红润的唇畔微抿,专心致志动笔,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就差没哼起一段小曲。
夕阳透过半开的白色木门倾洒到地板上,细小尘埃漂浮在空气中,无依无靠,又互相牵引着旋转。
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安静。
谢一舟注视着她乌黑柔软的发顶,脑子里不期然想起余望说的那句——“你小子口味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真的吗?
……可能吧。
他早就忘了余望说的是哪个动漫少女,但,如果他对自己足够坦诚的话,符遥确实是第一个这么靠近他,他却不下意识觉得排斥的存在。
朋友。
谢一舟在心中玩味了一下这个词。
这么多年,他怕他妈想到他生父的事触景发疯,连异性朋友都没交过。
他隐隐约约觉得符遥和林思宇张炎那帮兄弟不一样,跟余望更不一样,具体是哪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
符遥认真画起画来速度极快,寥寥几笔,线条勾勒。
画上的美人鱼像听到呼唤,自深海中仰头,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在海水之中,鱼尾艳丽又缥缈,周围无声回荡着音符,仿佛催眠的童话曲。
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除了……
谢一舟挑起一边眉毛,“这还真是一条……小美人鱼。”
他在“小”字上特地加强了语气。
“不好吗?”符遥用笔尖梳理小美人鱼的长发,笑道:“她才五六岁啊。我像她那个年纪的时候,经常幻想自己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是么。”谢一舟被她说服了,张炎小时候嘚瑟,整天缠着他妈要穿奥特曼皮套来上学,大夏天硬是捂出一身疹子。
修长的手指把那张卡纸捏起来,谢一舟仔细端详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是不是学过画画?”
“嗯,小时候我妈送我去学过几期绘画班。”符遥点头,有些警惕地看他一眼,生怕他等下又冒出一句“所以学霸就是学霸啊”。
好在现在的谢一舟还没以后那么混账。
“谢了。”他把卡纸折起来,等着一会儿拿给余望看,随口道:“你画画画得这么好,没考虑当个美术生?”
“诶?”符遥一愣,“我还真没想过……”
她文化课成绩这么好,不管是符建川和彭兰都从来没想过让她走艺考这条路。就连绘画班,也是她小时候路过感兴趣,彭兰就给她报了名,到初中就再没去过了。画画更像是她记录心情的一种方式,好的坏的,统统宣泄于笔下,有时候看见某幅画还能回忆起那时的情绪。
从小到大,符遥都是亲戚口中那位“别人家的孩子”,活在父母羽翼之下,一路顺风顺水长大,不假思索地就走上了世俗认定的“最优线路”。包括大学也选了Q大的王牌口译专业,靠能力吃饭,体面又赚钱。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自己“喜不喜欢”这件事,只是觉得她英语学得还不错,这个专业听起来也合适。
那就这样好了。
从省重点转学到这个沿海小城的野鸡一中,是她这辈子做过的第一个“出格”的举动。
她却一点不后悔。
“其实我也不太懂,又不是专业的。”谢一舟翘起一边唇角,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看她。那双眼如浸润了海底风光,深邃瑰丽,陡起的珊瑚礁石无声地动人心魄。
符遥:“……所以你也只是随便夸夸。”
“这回还真不是。”谢一舟把双手插进兜里,下巴往桌子方向一点,“虽然我不懂画画,好歹也剪过几个片子,好的作品天然有种感染力,只要不是呆子瞎子,应该都能分出好坏。”
“……”
“不是故意夸你。我是真觉得,”谢一舟轻咳一声,目光往旁边游移几寸,“你画的画挺有灵气的。”
热意一点点漫上耳畔,符遥握紧手中的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还在佯装冷静,“谢谢,我猜你剪片子应该也剪得不错。”
“……”谢一舟沉默两秒,忽然饶有兴味地瞥她一眼。
他发现符遥这人挺有趣,别人夸她一句,她就非得夸回来一句,泾渭分明得很。按理来说这么聊下去应该有点尴尬,但谢一舟偏偏觉得有意思,甚至还想继续逗她,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过奖,以前泡网吧里,游戏打多了也无聊,就开始看动漫看电影,什么火看什么。”谢一舟转身,不知从哪里找到个贝壳杯子,洗刷后用热水烫过,去吧台倒了柠檬水递给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符遥道了声谢,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很感兴趣地追问,“那你看的第一部电影是什么?”
谢一舟抱着手臂,心想这人怎么连喝水都跟只小兔子似的,有一口没一口的。
“第一部啊,”谢一舟漫不经心回想了一下,以前网吧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最开始看电影应该也是被那帮人带着一起看的,那个年代流行什么来着?“应该是玉女……”
他在说到倒数第三个字的时候紧急咬住了自己舌头。
“什么?”符遥偏了偏头,表示没听清。
“没什么,我忘了。”
“说谎。”符遥眯起眼睛,“我听见你刚刚说电影名了,好像是什么‘玉女’——”
“《玉女剑法》,武侠片。”谢一舟当机立断打断她,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不过我记得这片子很无聊,而且时间太久远估计现在网上已经搜不到了。所以,你也不用白费力气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