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神色微妙,听了她的话,联想她的腿疾、脉象,心中起疑,但季明音平静如水。
遐思间,她站起身,走向书桌:“我给你开药调理身子,七日后你再来,你自己来就好了,别拖着她。”
“观主为何不见她?”季明音没忍住,替陛下问了出来。
她们见了三回,李珵矜持有礼,待人和煦,可见性子不错,为何生母都不愿见她呢。
观主似乎被问惯了,继续提笔写字,随口回道:“她不是我的女儿了。”
早在十五年前,她就不是她的女儿,她们的母女缘分早就切断了,如今,她只是清风观的观主,不是谁的母亲。
季明音沉默,她是失去了记忆,但没有失去自己的思考的能力。观主不见陛下,是为了陛下的名声。
陛下既已过继,便与原先的家脱离关系,贸然见面,御史言官知晓,岂会无动于衷,到时候口诛笔伐,又会生起波澜。
明知是不该见面的,但李珵还是偷偷摸摸来了。
观主停笔后,细致看一眼,说:“你若得空自己上山来,我替你针灸,膝盖上的伤要好好养,不能跪,不能长久站立,养上两三年年便不会那么疼。”
说完,她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太后去前曾喝过她开的药方,是何脉象,她也清楚,与眼前人恰好重合。
先帝有两位皇后,她只见过上官信,从未见过继后沈怀殷。她对沈怀殷的记忆停留在许溪的口中。
许溪说沈太后有腿疾,常年疼痛,而眼前的姑娘也有腿疾。
但她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太后去前曾喝过她开的药方,是何脉象,她也清楚,与眼前人恰好重合。
季明音接过药方,准备道谢,观主扫她一眼,面容慈爱:“她会对你好的,她性子很好的,沈太后也曾给我写信,说她不爱学习,日后,你多盯着她。”
妻子是要共度一生的人,相濡以沫还是患难与共,都是要她们自己决定。
季明音拿了药方,与观主道别。
她出来,李珵匆匆上前,不忘朝里面看一眼,可门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看到。季明音牵着她的手,道:“走了。”
出了山门,李珵悄悄问她:“观主身子可好?”
“甚好,观主医术也很好。”
“医术?”李珵迟疑,“我怎么不记得她会医术。”她连观主的母家是谁都不记得了。
自入宫后,她就没有再听到关于生母一字一言的消息,当年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都忘得差不多了。
李珵尽力去想,事情缥缈,她紧张地抓住季明音的袖口,将她月白色绣了花纹的袖口揉出褶皱。
这样的动作,亲昵又带着依赖性。季明音不傻,一眼就看出来,小皇帝对她还有几分依赖性。
母亲说她与陛下没有过往,那这种不经意间露出的依赖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季明音也不知道,但眼见为真,她告诉她:“医术了得。”
李珵傻眼了,转而一想,了得便了得,何必去想那么多,她虽说没有见到阿娘。但阿娘愿意见她的皇后,至少没让姐姐白跑一趟。
自己想通后,她拉着自己的皇后欢欢喜喜地下山了。
她们下山,有人上山,恰好错过了。
许溪半月未来,心中挂念老师,今日休沐,买了些点心与布料,跑着上山来了。
院子里寂静如初,婢女在后院里晾晒药材,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心灵处的港湾。
“老师。”许溪在门口朝里喊了一句,里面立即有人回应:“进来。”
许溪走进去,将东西放在进门的桌上,书桌后的人一袭道袍,伏案书写,在她站稳脚跟后,忽而开口:“听说太后殁了?”
“嗯。”许溪不知她何意,随意应付一句,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从包裹里取出来放在桌上。
观主站起来,脸色略显苍白,步步走近自己的学生,凝着她:“太后有腿疾,对吗?”
“太后去前确实有腿疾,怎么了?”许溪抬头,老师静静地看着她,老师常年待在道观里,身上多了几分沉静与温柔的气韵。
她本就是温柔的女子,这些年来不问外事,潜心研究医术,一袭道袍,神色自若。
可今日的她,神色意味不明,吓得许溪手中握着的布料掉在桌上。
观主淡笑一声,脸色阴翳,一改往日的温柔,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怒喝她:“谁给你的胆子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