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的猖狂,在这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冷冷地与皇帝对视:“姐姐怕了吗?我要的不多,别逼我。你我姐妹二人相安无事多年,只要你愿意,我们依旧可以好下去。你对太后的感情,我也知道,所以,你得听我的。”
她笑了起来,神色讥讽,李珵做了皇帝又如何,照样无法奈何她。
李珵静静地看着她,姿态如旧,看起来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她听着李瑜叫嚣的声音。
“如果朕坚持呢?”
“你不在意太后的性命了?”
姐妹二人对峙,一坐一站,李瑜面露阴霾,野心勃勃,而李珵面容明艳,淡淡而对:“如果说,朕不在乎吗?”
李瑜面色大变,隔着数步之遥,紧紧凝着面前的新帝:“我不信、我不信你可以舍弃她。”
“朕已得到无上高位,为何不可以舍弃。反是你以此数度要挟朕,你说,朕该不该罚你。”李珵托腮,眼睛眨了眨,淡淡地笑了,随后吩咐道:“拖下去,打三十杖,让长公主长长记性。”
“你敢。”李瑜大吃一惊,李珵想要干什么?
今日的李珵十分反常,像是真正的君主,维护自己的威仪。
她望着她,同样,她也望着她,两人做姐妹多年,熟悉对方的秉性,这一眼,李瑜知晓,她放弃了太后。
李珵登基不到一月就放弃了自己的嫡母。
李瑜被侍卫按住,不甘心的抬头望着李珵:“我疼了不要紧,你也会疼。”
李珵笑了下,什么都没有说,云淡风轻,甚至跟着走出去,立于廊下,静静地看着宫人行刑,看着李瑜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大喊大叫。
宫廷里的红木刑杖本就厚重,一杖下去,打得人浑身骨头疼。
李珵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一勾,待刑毕后,她走到李瑜面前:“朕最讨厌被人威胁。李瑜,记住,朕是天子,不是你的姐姐,至于太后,那也是你的母亲,你一个皇女拿出先帝遗旨,逼死养母,你说,万民会不会唾弃你。”
“那是先帝的旨意。”李瑜疼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心中痛恨却又无能为力,死死盯着李珵。
自她过继,她就比李珵努力,她刻苦的时候,李珵跟在太后身后,屁颠屁颠地当孝女。
凭什么,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比不起攀附女人的废物!
李珵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李瑜的肩膀:“送长公主回去,好生养伤。”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回斗赢了李瑜,人无软肋,才会所向披靡。
打发走李瑜后,皇帝下旨立后。
皇帝接连的动作,大有破釜沉舟之意,杀得众臣始料不及,待回应过来,季凝代‘女儿’接过立后的旨意,笑吟吟地给内侍拿了些赏。
季凝握着沉甸甸的旨意,心中郁闷,皇帝什么时候将她宝贝女儿送过来?
啧啧啧,小皇帝够疯狂,比起先帝,还是差那么一点。
先帝当年请来道士,让先皇后上官信还魂,甚至附在如今的太后沈怀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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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得到旨意时,也是一怔,目光幽幽地盯着传话的女官,冷情出尘之色让女官低下了头。新帝避开太后给的人选,自行立后,这件事便是太后与新帝不和的征兆。
其实,太后只是在想,季凝的女儿?
季凝当年爱慕的女子嫁人去了,她苦于无果,将心思放在政事上,这才有了今日左都御史季凝。
她没有成亲、甚至没有生子,哪里来的的女儿?
皇帝先打了长公主李瑜,又立即下旨立后,像是被李瑜逼迫一般,李瑜拿什么威胁李珵了?
太后阖眸,没有深思季家的事情,而是在想,李瑜欺负李珵,逼着她立后。
不知怎地,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可圣旨已下,天下人都知晓,已无回转之地。
女官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太后却在思索回旋之策,思之无果,她望向女官:“起来吧,告诉陛下,我已知晓,令礼部去准备陛下大婚事宜。”
午后,许溪来诊脉。
许溪探上太后的脉搏,屏息凝神,这时太后问话:“你老师近来可好?”
“回太后,家师身子不错。”许溪恭谨地回答。
清风观观主年少出家,刚嫁给李家郡王不过三月,郡王写了首诗讥讽先帝,先帝一怒之下杀了他,可那时观主已有身孕。
上官皇后给了观主两条路,一则是放弃孩子,自由婚嫁,二则是生下孩子,入道观修行。
许是母女之间有天性,观主没舍得放弃孩子,入道观生子。
李珵是在道观里出生的。
长至三岁被上官皇后带入皇宫,从此以后,与观主再也没有见过面。
许溪不知道内情,只当老师是普通人,实则,她是当今天子的生母。
太后无言,待诊脉结束后,收回手,许溪站起身,说:“殿下所用安神药已失去了效果,臣给您开新的药。”
才不过半月的时间,安神药便失去作用,由此可见,太后常年服用的安神药也不少,渐渐地,身体出现了抵触。
太后颔首,许溪不敢停留,主动退出去,今日太后也没有令她留下说话。
许溪先去皇帝处回话,提及安神药没有作用。
说及太后的事情,李珵面上少了些锋芒,原本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她没有问安神药,只问:“药何时能成?”
“还有两日。”许溪低头。
新帝面有所思,盯着夜空看了许久,“知道了,你去准备。”
许溪退下了。
今晚,李珵不敢去见太后,立后的旨意颁布后,太后肯定会询问对方的底细,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一回,她生起逃避的心理。
晚间,处理过政事,她撇开宫人内侍,自己一口气跑到长乐宫外,寝殿的灯火已灭,想来太后已睡下了。
她不自觉地走进去,宫人见她来,忙去禀告太后,“不必,朕看看就走。”
月下,巍峨如山峦的殿宇显得鬼魅不堪,甚至裹藏住云雾,压得人心口沉重。
她站在殿外,迟迟不敢进去,站立须臾,转身走,这时,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珵,进来吧。”
太后还没睡?
李珵浑身一颤,叹了口气,避是避不过去的,收拾好自己走进去。
太后没有醒,坐在床上,靠着软枕,长发披散下来,面颊清瘦,少了几分健康之色。
李珵走近后,她直起身子,先开口:“那个皇后可是你喜欢的?你若是不喜欢,亦或是被李瑜所逼,我大可替你去解决。”
李珵过于老实,没什么心计,比起狡猾的李瑜,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的。
李珵与李瑜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李珵但凡有李瑜一半的狡猾,也不至于让先帝越过她,看重李瑜。
她总是显得笨笨的,不大聪明的样子。
李珵低头,紧张地捏了捏手:“我、我想我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啊。”太后叹息一声,榻前的一盏孤灯照得她面容明明弱弱,依稀只可见她身子消瘦,她笑了:“喜欢便好,有了喜欢的人,便觉得这个世间有你一块遮风避雨之处。”
李珵依旧低着头,不敢面对太后,她喜欢她,却当着她的面要娶‘旁人’,她说:“太后早些休息,立后一事,朕来办,您养身子为好。”
“好。”太后点点头,李珵立即上前,扶着她躺下。
少帝面容裹着苍白,像是心虚过后的不安,太后一眼就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
李珵在说谎。
李珵与她心思不同,专注力都在太后身上,她给她掖好被子,眉眼弯弯:“您先睡,我等您睡着了再走。这里有我,您可以安心睡。”
她虽年少,依旧可以给太后遮蔽风雨。
太后阖眸,炉内的安睡香吹来,许是因为李珵在,很少便睡了过去。
李珵跪在踏板上,歪头看着太后的睡颜,再等等,等李瑜上奏,她就可以动手了。季凝是一个识趣的臣下,也是聪明人,不会苛待太后,会善待她。
日后,她会拥有她。
李珵到后半夜,确定太后没有做噩梦,这才离开。
李瑜养伤,半月没有上朝,这一顿板子让朝臣都安静下来。新帝立的左都御史的女儿为后,门户也可,朝臣纵然不满,可看着长公主的下场,具不敢言语。
就在平静的风云中,李瑜伤势恢复,拿出先帝遗旨。
“陛下,先帝去前,赐予臣妹一道旨意,令太后沈怀殷殉葬。”
一言出,满朝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