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莞觉得身上有些凉意,不禁紧紧捏住裙裾,抬头看着谢忱:“所以这是你和班洛商量好的?”
谢忱点头:“嗯,这是唯一替班家洗脱罪名的机会,你可懂我的意思?”
桑莞抿了抿唇,垂首:“我明白。”
班家满门冤魂,班洛身负血仇想要在绝境中翻身,并非是容易之事。
她懂谢忱的这份“良苦用心”,可这份用心,大部分都是在赌!
若是赢了,班家从此清白,若是输了……
桑莞不愿细想,可是她知道,别无他法。
谢忱伸手拿起一颗白子放入棋盘上:“你回去且问问桑二姑娘,倘若是愿意陪班洛走这一遭,明日午时三刻,我会让莫风在城外接应。”
桑莞点头,正要转身离开时想到今日对谢忱的态度实在不妥,本就是误会,如今谢忱帮了忙,她是得表示一下感激的,犹豫片刻,桑莞回身福礼:“多谢大人,今日的莽撞冒失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我心里还是相信大人的,不管此事有没有一个好的结果,我都欠大人一个人情。”
谢忱一愣,看着桑莞的目光越发柔和了几分,他轻轻摆了摆手,似乎颇为疲惫的道:“无妨,我让莫风送你回去。”
桑莞颔首,转身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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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天阴下来的极快,自朝会散了后程景一脸沉郁的坐在御书房里盯着谢忱递上来的折子,半晌不言语。
宁威站在一旁也没敢出声,只小心翼翼觑着程景,眉宇间似是打算随时伺机而动。
良久,程景才缓慢收回视线,看着窗外的小雨好一阵,重新看向宁威:“宁国公可有雅兴陪着朕去亭子里赏雨?”
虽不知圣上是何用意,但谨言慎行的宁威是以立马应了下来,亲自撑伞护着程景出了宫,去临安寺的亭子里纳凉,而后吩咐底下的小太监取了棋局,两个人一起下了起来。
亭子里有风吹过,拂在人的面上,带来丝丝暖意。
程景看着手里被他弃置一侧的白子,缓缓摇头。
宁威察言观色,试探问道:“圣上可是因今日早朝之事烦忧?”
程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宁威心里便有了答案,他犹豫了半晌,才鼓足勇气道:“此事那班家之子已然认罪,圣上打算如何处置他?”
程景握着棋子的手紧了紧,忽的抬眸审视着宁威:“朕以为,那班家满门被杀,已经足够教训了,不如就判个流放之刑国公以为如何?”
这样的惩罚算是宽厚仁慈,可宁威闻言微微拧眉。
“若只是流放只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怕是难以服众啊。”
程景眯了眯眼睛,冷冷勾唇。
宁威执了一颗黑子落地,又继续道:“臣倒是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保万全。”
程景挑眉,“哦?国公请讲。”
宁威看了一眼亭子外面渐渐停歇的秋雨,缓缓道来。
“班洛勾结外族乃是诛九族的死罪,理应按刑法公正处置,但圣上念其一片赤诚,也可在死后为班家好好安葬,此法也可彰显圣上慈悯之心。”
程景看了宁威一眼:“国公所说不错,但……”
他有心再劝,却又止了话头,身后的公公弯着腰上前,附耳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他应声:“宣。”
不消片刻,裴卿时一身官服,面容温润的打着伞走进亭子,冲着程景作揖道:“臣叩见圣上。”
程景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爱卿平身吧,怎的冒雨前来可是有何事要禀报?”
裴卿时抬眼看着宁威,心里知道宁国公此行来之目的,而他亦是为此事而来。
他冲着程景恭敬回道:“回圣上,臣近日查证,关于班府勾结乌苏下毒杀害百姓一案疑点颇多,班洛虽已认罪,可也并未承认与乌苏等人有交集,故而,臣斗胆,免除班洛死罪。”
程景眉梢一挑,端详着裴卿时,须臾轻笑一声,缓缓道:“朕也有此意。”
裴卿时嘴角扬了扬,垂眸掩饰眼底闪过的喜色,可偏偏宁威看在眼里,眉头蹙的愈深了。
正当程景准备松口时,宁威突然道:“可圣上,此举会让世人议论纷纷,恐有人借题发挥,若是班洛与乌苏暗中勾结,他日攻陷皇城可就为时已晚啊……”
程景闻言看了宁威一眼,目光深深。
裴卿时也看向宁威,目露讥讽。
两人对视片刻后,宁威拱手,“臣不知,太后有何高见。”
宁威这似是在提醒程景。
皇帝虽是皇帝,可未有实权,当朝太后干政已久,朝中势力庞大,即使圣上登基后削弱了许多,也依旧不容小觑。
宁威这话说的很明白,最终此事还需经过太后松口。
提到这程景已经有所不悦,不耐烦道:“难道此等小事,朕还做不了主吗。”
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倍,吓的众人慌忙跪地请罪。
连着裴卿时和宁威的脸色都变得凝滞起来。
此刻,一个掷地有声的女音骤然响起,震慑人心:“勾结乌苏,此等叛国之罪就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