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笑深知师父说的有理,但不愿怀疑坚志,道:“坚志不是那种光听信他人,无自主判断的。况且,这孩子虽无父无母,却跟在亲奶奶身边,想来,是娇气一些,不过这么一会儿,竟累到昏厥。”
阁主用手指点着游笑的头,气道:“你啊你!那点医术都还给我了?我不信你没给她诊过脉。你就没发现,她饿了好几顿了?你那朋友有空告知你,这孩子如何顽劣,就没提一句,叫孩子吃些饭食?”
“师父,我,我太急了,我没诊出来。我当真不知道,这孩子是长吟宫的姑娘,她奶奶不是孔雀一脉脉主,却掌着孔雀一脉大权,谁能想到,她会饿肚子啊!”游笑道。
“这孩子肝郁脾虚,行神不安,可不像是娇惯出的孩子,倒像是常常遭受惊吓的孩子,饥饿疲惫好治,情志内伤难调。你要无法好好待她,那便留在我这儿。阁中医师众多,我给她寻个性子好的女医师,再或,她就跟着英英也会开心的。”阁主道。
“那不行!”游笑道:“她已唤过我师父,已是我的徒儿,我必对她负责。”
“我就知道。”阁主道:“起来吧!我徒孙儿要醒了,你想想该怎么弥补吧!”
胜儿昏睡了许久,朦朦胧胧间,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有人将她温柔的扶起,接着有苦涩的药味,叫她忍不住将那丝苦吐出来。
她感觉药汁从嘴边留下,有人拿着帕子,轻轻帮她擦去。
当苦涩难闻的药再次凑到她的嘴边,出于本能,想要躲避的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游笑担忧的面庞,他坐在塌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正拿着勺子,往胜儿嘴边送药。
“你醒了。”游笑开心道。
胜儿半躺着,她的上身依靠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之中,英英抱着她,叫她坐起身子,一手拿着帕子,为她擦去嘴角的药汁。
刚刚醒来的胜儿,还未缓过神来,待她想起前因,忙现出惊慌神色,挣扎着要起身,英英抱住她,道:“刚刚醒,可不能乱动。”
胜儿被按住,她万分抱歉道:“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游笑有些心疼,他尽力表现的温和,道:“说什么胡话。肚子饿了,要记得跟师父讲,爱吃什么?师父去蓬莱阁拿最好的给你。”
“你不怪我啊?”胜儿有些困惑,在她的人生经验中,生病是件耻辱的错事,不仅需要忍受身体的难受,还会被长辈们横加指责,她们会说因此给她们带来多少麻烦,因此叫姐姐如何丧兴担忧,使病者的心,悲伤且无助。以至后来,胜儿便是有不适,也不敢开口,更别提饿了,渴了,累了,这些称不上病痛,要不来性命的小事。
胜儿尤记得,有一次,她病痛难忍,需针灸治疗,面对银针,孩童难免害怕,祖母只觉得她事多,不耐烦的催促医师快些,胜儿为给自己壮胆,自言道:“不怕,我不怕,不疼的,一定不疼的。”
表姑听到,脸上挂上冷笑,忽然道:“就是啊!你可开心着呢!把我们闹的人仰马翻的,你倒是高兴了。”
有一些不经意的,看似算不上为伤害的伤害,却能扎在孩童的心口,叫她窒息。
人们总会觉得,小孩哪里懂那么许多,但小孩最是敏感,她能嗅出空气中那些欢喜与厌恶。但她分辨不出,那些满是恶意的阴阳怪气,只能说明说话人的恶劣,而不该让她陷入不安与自责。
“怪你做甚?”游笑道:“生病是难免的,生病了就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说出来。”
游笑将勺中药递到胜儿嘴边,胜儿知道那药很苦,她还是一勺勺将药喝下。
英英开心道:“对,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胜儿忍不住流起泪来,英英拿帕子轻轻帮她擦拭。
胜儿想起,姐姐灿星每次生病,都是像这样一般,被娘亲抱在怀里,被爹爹哄着喂药,她只觉得,现下情景,像是做梦一般。她边留流着泪,边挂着笑,一口口吞下苦涩的药,却觉得心间是甜的。
英英有些动容,也跟着哭了起来,游笑虽未落泪,心内也不是滋味。
待药喝完,英英往胜儿嘴边递了一块米糕,道:“嚼一嚼,嘴中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