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童回到家,一下子扑到床上,拉过被子蒙在脸上,整个头都蒙进去。
她的心很乱,一个表白塞进她怀里,可她又退回去。
以后怎么面对他,不联系了吗?实在舍不得。
透过薄薄的被子,灯光朦胧,一如两人的关系。
她有点口干,抿了抿唇,嘴上还残留着和他接吻的感觉。
真的不错,技术好、动作轻柔,假如和他继续,今晚会很幸福。
可惜,还是不够喜欢他。更深层的原因是,“患得患失”的情绪隐隐作祟。
这样的男人,自己不是他们的终点,结尾总是失去。既然失去,那就不该有开始。可她和叶恒祯是怎么开始的呢?
可能要从第一次见面说起。
任何一家公司的会议室,都是“时间与精神的小屋”。
意思是,会议是冗长的,参与其中就会失去时间观念。明明上午进去,出来就是傍晚。
开会就像是消化过程,新鲜水灵灵的人进去,出来就像屎一样。
眼下,林羽童和她的同组同事美术指导顾姐、实习生孟朗朗还有其他十五个人,挤在一间8人标准的会议室里,即便运奴船也没有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
门又被打开,老板进来,坐在最中间的位子上。
这场会议,是关于一次重大比稿失败的复盘会。
比稿失败就是丢了生意,且是关乎公司收益的大生意。
而复盘会,实际是找茬会,甩锅会,每个人都努力把错误扣到别人脑袋上,被扣错误最多的那个人,就要倒霉了。
“其实客户对我们的前端策略是非常满意的。”
梳着油腻背头的策略同事抢先开口。言外之意,这次失误不赖他们。
林羽童最烦他们,方案万年不更新,都盘出包浆了。
每次讲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毫无营养。客户那是满意吗,那是客气。
“我们的报价也很合理。”业务扫了一圈人,口气淡定。
林羽童向顾姐递了个眼神:看吧,这就开始踢皮球了。
顾姐眼皮眨了两下,表示心知肚明。
她俩见得多了,有了默契,先不开口,说不定能全身而退。
屋里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林羽童仿佛看见屋子上空有个球,每个人都掺合一脚,你踢过来,我踢回去,倒了无数脚,就是没人射门。
所有人,变成国足了。
“我们做的也很好。”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是坐在窗户边上的孟朗朗。“客户当时夸了我们的创意。”
林羽童想骂她,干嘛呢,这时候说话就是草船借箭,就是引火上身。
“但是也反映创意数量少。”业务逮住机会。
完蛋了,球来了。迎面上吧。
林羽童不慌不忙,据理力争:“这次时间非常短,只有5天,我们给的已经很全面。”
业务没打算放过她们:“但是赢的那家,给的比我们多。”
林羽童心想当初怎么苦哈哈求我们接下这个案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嘴上依旧淡然:“我们只有三个人,给了三个方向,100多页PPT。”
说完侧头看向顾姐,意思是请她来个助攻。
“何况这次客户记住我们,也说了会给我们一些工作。”顾姐理直气壮,点出关键。
球踢出去了,却没有回音。花里胡哨的复盘方案投射在墙上的大屏幕,散出五颜六色的光,抹在每个人脸上,呈现心怀鬼胎的美。
“下次,下次你们再多做一些。”
老板一句话总结,打破了沉寂,吹响了裁判哨。
会议结束,众人离开,球最终还是停在她们这里。但更可怕的是老板的那句话,四两拨千斤,直接否认了她们的努力,在心里盖了个“不行”的章。
回到工位上,灯光昏黄,气氛凝重。
林羽童打开PPT,敲下一句话,删掉。再写下,又删掉,最终什么都写不出,只对着空白页发呆。
顾姐头埋在桌子下,刷着手机,两耳不闻身边事。
孟朗朗呢,手指不闲着,砰砰砰地打字,一看就知道在聊八卦。
“我们下楼买杯咖啡吧。”林羽童想喘口气。
“好,走吧。”顾姐是选择性聆听,只听自己想听的,比如这句。
她们拍拍孟朗朗的椅背,示意她也一起。
三人没走正门,从办公室侧门悄无声息溜出去。
喝咖啡,是个摸鱼的暗号,但凡工作卡壳、想偷懒或者想骂人,就提一句“喝咖啡”,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掉。
毕竟,咖啡提神,办公室牛马喝咖啡就是拉磨的驴还自带鞭子。主动喝咖啡,那就是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一杯冰美式,你们喝什么?”林羽童在会议室憋了一肚子火,要喝点凉的降降温。
“冰拿铁。加两份糖浆。”孟朗朗00后,无所顾忌。
“额,让我想想。气泡美式,等等,还是香草拿铁吧。算了,有糖的会胖。”顾姐的选择困难症犯了。“你们替我选吧。”
“热拿铁。要植物奶。”林羽童做了主,她了解顾姐,喝杯咖啡也要算卡路里,还不能寡淡。
孟朗朗咬着吸管,咕噜噜往咖啡里吹泡泡:“为什么老板只说我们啊?明明客户很喜欢啊。”
“因为你多嘴。”林羽童冲她翻了个白眼。“再说喜欢管屁用,他们又不出钱。”
顾姐抽了口电子烟,喷出来的雾绕在三人周围,凝成一个结界:“说到底,我们人少,根基浅,好欺负。”
“咱们三个人能做这么多,这么能干的人,上哪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