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闹别扭了?”
纸张上沙沙移动的笔尖留下难看的字迹,陈懿垂着眼睫,鼻子红红的,堵着很难受。他确实冷着了,今天晚上回去得喝感冒药,不然第二天会很严重。
谢嶂脱下自己校服外套,塞进陈懿怀里。
“穿上吧。”
陈懿正是心里恨着他的时候,潜意识里觉得怀里的外套是不干净的,但是他抬头看着搓手心的谢嶂,又觉得没有什么惩罚方式比让他冷着更好了。于是他将外套穿在身上,把领子拉高了,两层外套也看不出来。
晚自习下课铃响,人群涌出大门,陈懿和谢嶂也在其中,两人家离得很近,通常都是一起回家的。出校门的时候陈懿拉开外套拉链,把外套从自己身上剥下来,还给谢嶂。
这一幕被站在大门等着接哥哥的池争看见了。
其实他本来没有和陈懿回家的习惯的,他哥哥不喜欢看见他,只跟邻居回家。
穿了对方的衣服,却不肯收下自己大老远拿过来的围巾吗?
哪怕装一秒,都那么不情愿。
池争的脸色沉了沉,但是快步走到陈懿前面的时候,他还是没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没礼貌。
“哥。”
陈懿停下步伐看他。
“你不觉得今天有点过分了吗?”
“你浪费我回家的时间,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知道对方在表达什么,陈懿却不打算给他面子。
“如果怕自己的劳累浪费的话,一开始不去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不就好了吗?”
谢嶂单手拿着背包,好整以暇看他们,平心而论,他无所谓陈懿怎样对待他弟弟,经过这个晚上,他也明白自己的好兄弟并不喜欢这个表面弟弟。他和陈懿一样,是个道德感不强的人。
“我先回家了。”
“有什么误会,你对我哪里不满意,我们摊开来讲讲不行?”
陈懿扭头就走,池争穷追不舍。
他人的体温越靠越近,独属于厌恶的弟弟身上的那股凉凉的香气,修长手脚在路灯下的投影,撕裂开陈懿一直以来隐藏在深处的糟糕想法,他突然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暴揍池争一顿。
可是他不敢。
他一直很懦弱,很在乎外界的眼光。自己的身世已经很崎岖了,要是再被冠上□□狂的称号,真不知道是不是会被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陈欣应该巴不得他从眼前消失吧,这样他们夫妻和结合诞生的儿子就能没有一丝芥蒂地生活在一起。
正如本该他得到的那样。
手腕传来触感。
他触电一般大喊:“别碰我!”
然后猛地向后抬手,随即听到一声高鸣的电动车喇叭声,轮胎在刚下小雨的马路上紧急刹车,本可以刹车的。
都怪那是个雨天,地面的灰尘都被打湿了,沥青面变得滑溜溜的。
池争只来得及睁大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哥哥,然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一辆电动车卷倒在地上,沉重的轮子直接碾过他其中一边脚踝。
“啊!”
他听见裂开的声音,闻到雨后很难闻的泥土的味道。血从裤管里洇出来,沿着沥青马路的沟壑慢慢衍生,不懂那裂开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从小到大除了擦伤他身上没受过别的伤,陈懿更是。
陈懿从没想过自己的推搡会引发这么大的事故,本来是在耍着脾气的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满脑子想的只有完了,陈欣和池叔叔要是知道是自己弄的事故,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池争,你没事吧,喂,快把车搬走啊!”
陈懿直接将还转空转轮子的电动车从池争身上搬开,看到那几乎扭曲的脚踝,他脑中噌一下全白。
前几天还在饭桌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送池争去跳街舞。提起儿子的天赋,素来不苟言笑的池叔难得笑。
陈懿看到自己手在抖,上面沾满了池争的血。要是池争再也不能站不起来怎么办,要是他和陈欣说是自己故意把他推在地上被车撞断腿的怎么办?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对方非要抓自己的手他才......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这样......”
池争感觉脚踝剧痛,甚至整条腿都麻了,满身的冷汗,但看到哥哥神情紧张地跪在地上看他伤势,突然就有种子在他暗藏疯狂的大脑里生根发芽了。如果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将他弃之如敝屐的陈懿回过头来扑向自己,一点点牺牲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陈懿也只是个人渣。
“疏散人群,让一让。”医护人员的声音。
在谢嶂的帮助下,救护车很快来到。
陈懿慌张失措地看着池争被几个人抬送上救护车,他想跟上车,却被谢嶂一把拉住。
“我们自己打车去,你先通知你爸妈,我去我家拿外套给你。”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陈懿听到对方话语,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慢慢有了底气,可以站直了哆嗦着翻出手机给陈欣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