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妖面容已经恢复正常,他虚弱地瘫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蓦地喷出一口血,将碧色的小草染得黢黑。
一团黑气从血中窜了出来,企图逃之夭夭。
“伏魔卫道,天下无逃。千山织,出!”
不待秦之游动用绝魔剑,白重衾迅速念了句口诀,数根莹白的丝线从指尖迸出,织成一张小网,将那团魔气笼住。
灵线收缩,化成几道细小的雷,将魔气劈得烟消云散。
秦之游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欣赏。
重衾在外游历多年,对神器的运用愈发熟练了。
水妖见魔气散尽,松了口气,他举起手,颤巍巍地指着小庙的方向。
“人都在……庙里……”他被魔气伤了肺腑,说气话来断断续续的。
白重衾颔首,剑光闪过,小庙前的结界如同薄薄蝉翼般被他轻易撕碎。
颜朝阙这才看清里头的景象,这小小的屋子里竟然挤满了人!
“大毛,大毛!”
一个妇人急匆匆地挤了出来,哭喊着跑向方才被水妖放下,如今躺在草丛中的男孩。
她将孩子搂进怀中,摸了摸他微弱的鼻息,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哪怕四个手执长剑的修士触手可及,她都未曾想过求助,反倒对着水妖磕起头来。
“仙人!求仙人救救我家娃娃吧!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她几乎要痛哭出声。
水妖扶住了她,费力道:“我受了伤,救不了他,这几位修士或许可以。”
妇人这才望向秦之游等人。
比起对待水妖的虔诚,她脸上有明显的迟疑与警惕。
先前路过村子里的修士,个个道貌岸然,有一丝怠慢便要打要杀要抢,简直和土匪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修仙之人,当真有救人的善心么……
不等她开口,秦之游径直走向男孩,妇人缩了缩身子,终究还是没有阻止。
秦之游伸出手,将一丝灵力从额间注入孩子的身体,游走探查了一番。
片刻后,他语气微沉,对妇人道:“魂魄缺了一角,因此才昏睡不起。本……我这有一瓶滋魂丹,你每日喂上一颗,十日后便能醒来。”
妇人举起双手,小心地接过盛着丹药的瓷瓶,对着秦之游连连磕头道谢。
当初那一团骇人的黑云抓走她的二毛时,她的心凉了半截,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上天保佑,让她遇到了水仙人和好心的修士。
水妖终于恢复了些气力,他站起来,扬声对妇人,也是对庙中的其他人道:“魔物已经走远了,你们可以归家了。”
人群中爆发了一声劫后余生的欢呼,村民们走出小庙。
“水仙大人万福!”
“水仙大人万福!”
他们高喊着,哗啦啦跪成一片,对水妖恭恭敬敬拜了几拜。
不仅是颜朝阙,就连秦之游也是第一次见到人对妖族如此敬重,他剑眉微挑,难掩诧异。
反倒是常年在外奔走的白重衾,脸上表情无甚起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等村民们都往西走去,秦之游这才问道:“重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师叔是昆墟派最强之人,此事必定要向他禀报。
白重衾面色肃然道:“弟子本在百里外的云合镇坐诊,今日千山织躁动得厉害,弟子随它来了这归鹤村。”
“岂料遇到了三级吞魂魔,它当时正打算生吞那男孩的魂魄,正好水妖赶到,与我一起救下了男孩。”
水妖受了魔气重创,如今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见白重衾对着他微微躬身,他有些赧然地扬起一抹笑。
“那吞魂魔呢?”秦之游问道,此等魔物若是流窜人间,必成大患。
白重衾的眸中霎时涌起愧色,他放下佩剑,跪了下来,自责道。
“师叔,弟子竟不慎让魔物损坏了神器,还跟丢了。”
他举起手,那宽大的手掌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碧色的蝉,右翼上果真有了个细小的缺口。
白重衾低着头,姿态摆得极低。
颜朝阙毫不怀疑,即使秦之游发狠打他几鞭子,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受着。
凶巴巴的冰美人这次倒极明事理,他叹了口气,嗓音清润如波。
“三级魔物可为一方魔主,又极擅隐匿,你不过元婴初期修为,不敌亦正常。”
即便是化神期的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举剿灭魔物,他又何必为难旁人。
倒是这神器不能有失……
“这神器你可有修复之法?”
白重衾点了点头,爱惜地抚了抚蝉背,“需以弟子的本命灵力蕴养三十日才能恢复如初,这三十日内不能再动用神器了。”
“那这段时间,你且回昆墟山吧。”
白重衾收起千山织,他又握紧了剑柄,仰头直视着秦之游。
“师叔,没了千山织,弟子照样能除魔,不必回宗门。”
他神色坦荡,比那万里苍穹还要清朗,字字句句皆掷地有声。
“吞魂魔往南而去,一日不除,弟子一日不得心安。”
“……也好。”秦之游拗不过他,应了下来,“若有异样,第一时间传讯于本座,本座会派人下山再将附近搜查一遍。”
他将绝魔剑插入地下,灵剑瞬间成了阵眼,一息之间,强大的结界包围了整个村庄。
“若吞魂魔再来侵犯,本座会第一时间知道。”
白重衾敬佩地望着他,师叔不愧是昆墟派最霁月清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