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师徒与李捕快迅速离开冰室,一起往证据所在地走去。
路程挺短的,因为就在县衙公堂处,倒也不需要特别去寻。因为许多李捕快手底下的小吏和低阶级捕快,他们汇集在一处,都仰起脸庞向上望去。
姜满心中微惊,连忙走上前去,她也迎着众人的视线往远处上方看去──
原来他们在看县衙中堂的屋顶,采用的是徽派建筑中黛瓦白墙的装饰,其中以最大建筑两旁上方自有两片瘦长清丽的马头墙,内墙用的是漆黑的瓦片。
而在屋顶最高处隐隐有淋漓的痕迹,这样的痕迹太过于浅了。在白天或者是黑夜的时候,是很难发现的。
姜满眼神好,她一眼就瞧清楚了,那上面的东西其实是一块被损坏的尸体——
并且这样的损坏是伴随着他们寻找尸体的时间拉长,而拉长。
况且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凶手竟然猖狂成了这样,竟完全不想别的顾虑。
“李叔,这……”她想说怎么不派人把尸体取下来。
李捕快却先她一步说:“侄女不要多想,实是尸体在上面损坏严重得很,我等不敢贸然取下来,也怕冲撞了大人遗体……”
姜满点点头说:“那我上去先验尸,再取下来大人遗体,”又问:“怎么样?”
李捕快思虑了一会,点头说:“可以。”
姜满等到了李捕快的话,就收整了一番衣裳。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整的,因为她身上的衣服都是非常简单的窄袖阔裙裤。样子颜色都十分老气,不过只是因为她年轻貌美,并不难看。
唯有深谙布料买卖之道的人,才能认出来。她这一身衣裳其实是最次的货,只比麻布略略好些而已。
她挽了挽衣袖,一边凑到后面与慕容徵说:“夫子,一会儿我上去瞧瞧,你──”你要不去阴凉处歇息?
“你既上去,那我在下边帮你扶梯子。”慕容徵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姜满没多想,点头说了句“那好吧”。
待师徒两个摒开众人,姜满沉步跨上了木梯子。大昭一朝,有书名《大昭志》,内有言‘国之南北有异端,如南人之躯,较北人略短。’
按说姜满的身高与周围男子更薄弱矮小一些,但在女子中也不算矮。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薄背细腰娇小的姑娘竟爬得这么快!
一晃神的功夫,她就已经到达了屋顶。
姜满走近一瞧,瞳孔微微一缩,心想“这也太变态了,是实在比她在枯井里搬出来的尸体还要骇人!”
青色的黛瓦上,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它们淋漓地黏在瓦片上,有些血块在太阳的曝晒下变成了肉干样的存在。
再往前瞧瞧,软滑的血肉里面露出半截雪白的骨头,还有些丝丝缕缕的血线黏在上面。
姜满蹲了下来,自己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几乎化成干货的尸体。
她又疑惑了“按理说,放在这里的尸体其实比别的尸体更好找,因为尸臭味是很大的,十分难以掩藏。只要沾染了一丝一毫都会让人警醒。一旦注意到了这股味道,那么找到与否其实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此想着,等她又小心翼翼翻转尸体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尸体青白的手上,不,更准确说,应该是他的手指甲里面。
粗短的手指头里面,里面有青灰色的污垢?
姜满不确定是不是污垢,但她却记得这位被迫遇害的马德才县令,他真的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
从他每次上完堂后都会用皂荚胰子频繁洗手,这习惯还是姜老爹同她说的呢。
按理说一个频繁洗手的人,他的手指甲一定会特别注意清理。
但也不排除是其他的东西,比如泥土、污垢或者是毒药……
姜满从挎包里翻出来一张帕子,打开前面被小少年叫做‘青光剑’的一套工具。
‘青光剑’非剑,它只是十八把款式、用途不一样的解剖工具而已。一眼望去被一张青灰色的布料包裹收纳起来,太阳底下银光闪闪。
她抽出一根尖锐的、大约男子中指长的银针,又捡起那灰白的手,慢慢扣出指甲缝里面的东西。尽数用一张浅色的帕子装着了。
她收拾好了线索,又用“青光剑”里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将这只残疾手给挑了起来,再装进布袋子里面,别在腰间。
姜满转身与下面的李捕快点头示意清理干净了,将对方回应后。她又来到木梯的方位,一低头就瞧见了慕容徵微微抬眸,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对视了起来。
“夫子,我可要下来了。”姜满说。
“好。”慕容徵双手扶住木梯的两旁,语气轻轻的,但听得人只觉得分量十足。
姜满正欲抬脚,下一秒她身后忽然就传出来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尖锐笑声。
她听了一惊,差点踩空,她抬头望去。
竟然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着夜行衣的人,从那人的骨*架判断,应该是位成年男子。
只不过他戴着一张似布非布的面罩,遮住了面部除五官外的空余部分。
“喂!阁下是谁?”下面李捕快退至空地,拔出腰间长柄弯刀,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