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毕竟曾被贼寇杀得有了阴影,远远也瞧见有人企图翻墙,竟毫不犹豫便关闭府门。
赵姨娘趁乱进荣府的算盘没了,反而叫引狼入室的堂兄弟贾蓉、贾蔷两人,一下子便认出了赵姨娘。
贾蓉、贾蔷都是宁国府的嫡系玄孙,好在抄家前便落草为寇,才躲过了官府的抓捕。
“婶婶,别来无恙啊。”
“都是亲戚,怎么看见我们就要躲呢?”
贾蓉和贾蔷早听说二老爷对这个跋扈姨娘不差,如今见赵姨娘长得貌美,孤身在此,心中忽然有了打算。
赵姨娘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可没少在这里碰上!”
“婶婶,那都是过去我们不懂事。如今闯王匡扶天道,我们也投奔了。”贾蔷虽说着,但却露出贼寇面目,肆意动手。
“你们认识也不给介绍一下?”
为首的长得膀大腰圆,面露凶相,腰间别着一把弯刀,还有一把杀猪刀。
“长得虽然不错,但就是年纪大了些!”
赵姨娘顿觉极其耻辱,怒极反骂,却终究是嘴上功夫,离了嶽神庙她只是一个男人死了的小妾。
贾蓉、贾蔷对她根本无情,赵大膘等人更是视她为战利品一般。
贾蓉咧嘴一笑,伸手便要扯赵姨娘衣襟。赵姨娘尖叫出声,踉跄着往家祠跑,随手抓起香炉贡器砸去:“别过来!我可是贾府的人!你们敢动我!”
“贾府?”贾蔷哼笑,“眼下谁还管我们这破落户?二老爷不还是被你们母子杀了?”
无处可逃,赵姨娘已被人摁住肩膀,衣襟凌乱,抖如筛糠,往左眼看几个贼寇四下搜院,往右一整面的神主牌。
耳边发懵的声音,凌乱的衣衫,神情恍惚,唯有手掌上伤口那钻心的疼叫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贾蓉毫不避讳对赵姨娘的算盘,“姨娘别着急,只有你一个不够我这些兄弟分的。”
怎就成这般地步了?
不如叫她下去与这些冤家再闹上几辈子。
先是惊呼,再是怒骂,赵姨娘拽着贾蔷的衣袖破口大骂:“你们这等下流黑心——”
可只是一巴掌,就叫她扑倒在地,成为砧板上的一条鱼,任人宰割。
从高傲乖张到哭喊求救,也不过如此。
赵大膘交代人搜寻府里,回来便见贾蓉他们欺凌赵姨娘,这种事从他加入闯军后便屡见不鲜,奈何他一人之力难敌众口,也只能眼不见为净。
“不要闹得太过分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过了一会,几人打探回来,才说这宁府竟然只有赵姨娘一人,各房里竟连字画都没有。
一无所获的赵大膘更是发了狠,叫夸耀宁荣二府如何富有的贾蓉和贾蔷白受了一顿奚落。
那屠夫头子见势就要打退堂鼓,贾蓉赶忙阻止:“贾府养着上百号人,每日源源不断往府里运东西,定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况且他们的护卫走了,正是难得的机会!”
贾蔷也怂恿道:“我们人多,难道还没办法进去隔壁吗!”
若不是这样,他们如何才能拿下这两座宅子?!
贾蓉低眉看着赵姨娘,提议不如拿她做要挟,好叫荣府那边的人给他们开门让路。
赵姨娘躺在地上,转头看着面前一整面的神主牌,
————
黛玉不是担心赵姨娘,毕竟那人罪有应得。
只是既然他们已经进府了,裴石又带着好些护卫出府去了,她还是得坐镇才行。
后楼不似潇湘馆有大观园做外围护着,荣禧堂是荣府中枢,如若遇到贼寇入府,虽比大观园能更早知道府中情况,两层楼的后楼也更是固若金汤,但也首当其冲。
“春纤,扶我去中庭……”
“你如今这般,去了又能如何?”卜旃咋舌,道,“莫要逞强,府里的人大多就近躲了起来,就连那瘸腿神棍,都进了荣禧堂了。”
“春纤!”她的声音虚弱,却坚持。
春纤毕竟要听主子的话,好在她虽然个子小,但是黛玉弱柳扶风也不难搀扶。
卜旃最终也是叹了口气,一起将人扶下楼。
黛玉想的无他,进府的只要是活人,必是图财为先的。
但有贾蓉在首,必是不会放过贾府众人的,必是要如同前几回那般,一次次地将府中众人杀尽。
她既当家,就不能怕事。
即便对方穷凶极恶,万不得已时,她还能周旋一二。
黛玉下楼,只觉荣禧堂竟如此安静。
后楼伺候贾兰贾环的丫鬟,做杂役的婆子,还有进后楼躲祸的老幼妇孺,她们手中可能连鸡鸭都没有杀过,但是此时每个人手中或多或少拿着刀枪棍棒。
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黛玉宽慰地笑了笑:“我与裴总领对府中防务早做了安排,只要你们不畏战,便无需担心。”
黛玉从后楼中庭而过,直入前厅的议事堂。
她在主位坐下,面前是兰哥儿已经背上弓弦,数十家丁护卫严阵以待。
她一把拢紧外袍,沉默了好几息,终于咬牙道:“不管生人死尸,若有擅闯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