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帝都连下了几场雨,秋风拂过,有些微凉。
今天清晨,难得天晴,日光透过屋檐,昨夜的雨水滴滴坠落,折射出五彩的斑斓。
明晏自打回来就在家里养伤,他住在城北的离厌宫,顺手把时浅也接了过来。
时浅醒得早,他独自站在院子里,仿佛一场大病初愈,瘦得见骨。
半个月前的战败恍若隔世,白沙洲没了,爹战死,娘失踪,两个哥哥也至今没有见他。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轻咳声从身后传来,明晏披着外衣下阶:“这么早起来了,怎么样,最近住得习惯吗?”
时浅缓缓转头,那双青色瞳孔失去了光泽,除了憔悴,再也瞧不出别的,轻声道:“多谢公子照顾。”
明晏换了一身常服,看起来更像雍容华贵的富家少爷,和那天单枪匹马救他的少年英杰判若两人,笑道:“你命硬,若是昏倒的地方再往旁边一点,烧毁的房梁就会直接压死你,算准了位置晕的吗?”
时浅笑出了虎牙:“命中注定,公子要救我一命。”
“救你一命有什么好处?”明晏打趣道,“以身相许?”
时浅乖巧地回答:“公子尊贵,看得上我是荣幸。”
明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起那些传闻,按耐不住好奇:“这几天我问过你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喂,你实话告诉哥哥,那些传说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真的啊。”时浅双眼一弯,“算得不准,怎么让别人乖乖掏钱?东地三年发不出军饷,但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是要吃饭的,富商们能给一次给二次,总不能次次都慷慨解囊,不如我给他们点好处,他们掏钱也开心。”
“哦?”明晏顿了片刻才开口,“你小小年纪,倒是有点手段搞钱补贴军费了,时磐把你养在家里,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时浅眨了眨眼:“天生我材必有用。”
明晏来了兴致,边走边道:“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等回来你也给我算算,就当是我救你一命的谢礼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天卦……天卦问命!”
时浅也只是点了一下头,不多问。
马车已经备好,朱门轰声而动,又紧紧关闭。
时浅一言不发地看着,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失。
他知道这扇宫门内并非自己的安身之所,而是要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
明晏要去的是大哥的太子东宫,他几天前便得了消息,说锦衣卫已经从白沙洲回来,不知是带回了什么样惊人的线索,至今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
明晏坐不住了,他得自己去找人打听打听。
半个时辰后,明晏围坐在香案前,托着下巴看着太子,嘴里口无遮拦毫无礼数,问道:“大哥,你说话啊,别装死。”
“啧,有没有点规矩?”太子明昊素来是拿这个亲弟弟没什么办法,他又不能把人直接轰出去,只得笑着道,“你来做什么,父皇压着不让说,自然是有难言之隐。”
明晏不依不饶:“白沙洲败得蹊跷,锦衣卫是不是查出来什么了?”
太子目光微沉,许久问:“东地七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明晏认真回忆了一下:“听说是三年没发过军饷了。”
“对。”太子并不回避,“五年前那场席卷全国的瘟疫后,国库吃紧至今尚未缓过来,眼下不仅仅是东地,漠北、岭南和西荒的军饷也削减了很多,但你知道为何东地一点没发吗?”
明晏还真不知道:“都是天下四王,为什么不给时磐发?”
太子叹气:“因为东地相比其它地方要富裕很多,时磐的正妃又是东地江安船舫主的独女,这些年他有老丈人和富商们的救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