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桦又给迟鸢把了一次脉,挥手让几人出去,关好门窗后轻轻的把迟鸢身上的衣衫褪了下来,如瓷的皮肤上缠着大大小小的纱布,有一些渗出了点点血迹,怕弄疼迟鸢,她很小心仔细的检查着,生怕遗漏什么,直到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检查过了也没发现什么,给迟鸢穿好衣服的时候,心里止不住的低落。
南疆毒百种,如今更是无从下手。
门外的人也都各怀心事,李暄对着迟珩点了下头以后带着人离开了。
“其他地方可有消息?”李暄侧头问道。
“回殿下,从州府找来的人已经快到了,天黑应该能到,我们的人已经在城外等着了,届时是去县衙还是回这里?”
“去县衙吧,知道那个毒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主仆四人从侧门离开了院子,如今各处百姓怨声载道,迟昱未归,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前院姓秦那小子如何了?”坐在马车里,李暄才想起来问一下。
大福蹲坐在小凳上,给李暄倒了茶,“医师说他命大,这几日便会醒,只是气血亏损有些严重,后背那几刀伤口有些骇人,也幸好秦公子躲了一下,说是一刀从左肩划到了右腰,缝合了以后依旧骇人,医师说估摸着会留疤,因为是新伤加上旧伤,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给盐铁转运使递信了,这两日也该到了,若不是秦公子,恐怕县主伤得更厉害。”
“你待会拿着我的印信带着人去鸣山楼取一些珍宝药材带来,送到秦公子的院子里,多找些人照顾他,数量和份量要足够有诚意,其他的不用顾及。”
大福应声,马车此时停了下来,他行了礼以后便带着人走了。
县衙各处重兵把守,门口的人看见李暄便把他带了进去,“殿下,那药遗留下来的粉末实在是太少了,他们把大人的病症仔细整合了一下,选了几种较为接近的,就等着抓了鸡来试一下了。”
“鸡如何试得出来?监牢里的死囚,拿他们试吧。”李暄脸上满是冷漠,
“殿下,恐怕不合律法,若此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碍啊,”侍卫在后面诚惶诚恐的劝阻道。
李暄冷笑一声,“那你说该如何?本就是死囚,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试药一定会死?你怜悯他们?为何不怜悯因他们而死的受害者?在本宫身边待久了,到生出来一些不该有的怜悯?”
侍卫闻言立马跪在了地上,把身上的佩剑取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属下僭越了,请殿下责罚。”
周围的人见状也都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李暄甩了一下袖子,“试药一事先搁置,等太医署的人来了再说,”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众人如释重负的抬头看着李暄走了出去,直到看不见,才站了起来,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西院各处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身着统一制服的医师们头戴黑色幅巾,纱布覆面,长桌上一字摆开的各色瓷瓶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医师说这话,旁边的药童仔细的用笔记着什么。
官道上
数辆马车疾驰而过,马车前方四个禁军开道,马车里太医署的头发花白的王院判虚弱的趴在马车上的小桌上,“老胡,咱们还要坐多久啊,我这把老骨头快散架了。”
胡御医也是满脸疲惫,眼睛都睁不开,“听说还有一段水路就到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颠了,也不知道县主如何了,小王御医估计已经到了,她先摸清楚状况,我们到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好,能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没想到还有出公差的一天,听说水患基本都差不多了,如今是灾后重建,这县主怎么会出事呢,她不是应该走走看看就可以了吗?太医署一十三名御医,派来了十个,吏目二十人,派来了十五个,这件事恐怕有些棘手。”谈及此,王院判也不在精神萎靡了,拉着胡御医就开始说自己听到的话。
胡御医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摇头,“王院判这说的就不对,我倒是听说县主在江陵颇负盛名,事事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王院判怕是忘了,前几个月县主剿匪,受了多重的伤,在太医署住了多久,还没完全好又来了江陵,把江陵的事情解决了又去了元江,当地富绅看不惯她不是,使点小手段不是正常的吗?”
王院判想说什么,又压低了声音,靠着胡御医问道,“那听说县主勾结那些富绅大肆敛财,这件事也是假的吧。”
“嘁,”胡御医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王院判啊,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这自然是假的了,卫国公一家的家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居然会觉得县主会敛财,她可是陛下亲封的食邑百户的县主,怎么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何况她爹卫国公是大将军,两个兄长人中龙凤的小将军,怎么会做这种事,多半是被小人污蔑,而且陛下也说了,她可是太子妃,以后这迟家啊,恐怕又要成为另一个世家了。”
王院判坐直了身子,点头认同道,“是老夫没睡够,昏头了,还是胡御医通透,那咱们可要全心全意的救治县主了,留点好印象。”
二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突然一阵马鸣,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隔着帘子道,“二位大人,渡口到了,烦请二位大人移步上船。”
车夫将二人扶下马车,又提着车上的包袱跟在二人身后,渡口上站着送行的地方官员,“下官荣平县县令孟逢春见过诸位大人。”
王院判虚手作揖,实在是太累了,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感觉浑身散架了,胡御医让人把王院判扶进了船舱,自己落后两步跟孟逢春寒暄。
“孟大人,我等事急,多谢诸位不辞辛苦前来送行,就此别过,多谢诸位,”说完行了一礼转身就上了船。
岸上的禁军把马交给了孟逢春带来的马夫,在船启动时也跳了上去。
“孟大人,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怎么那么大的架子?”孟逢春身边的下属好奇的问道。
“你我一辈子都惹不起的来头,长安来的,昨日就下了急令,今儿官道上不能有任何车马,必须等禁军开道的车马走了以后,才能通行。”
“那我们在这里等了大半日,岂不是白等了,还讨了个没趣儿。”
“罗主簿,天家的令也是你我敢置喙的?有些话藏在心里,说出来说不定命都没了,”孟逢春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劝道,直到看不见江面的船,这才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渡口。
江陵
迟靖泉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收到鸢儿的那封密信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为什么信里会说,“无论何事发生,父母亲不得离开江陵。”直到今日从元江来的侍卫,他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鸢儿怎么了?”江妤捂住心口跌坐在凳子上,迟靖泉赶忙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侍卫说是遇刺中毒,情况有些不大好,夫人,放心,鸢儿会没事的。”
“夫君,我想去元江,去看看鸢儿,我得看一下心里才放心,现在就出发,”江妤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怎么擦都止不住,她九死一生生下来女儿,如今九死一生,她该如何。
迟靖泉摇头,“夫人,鸢儿一向是有主意的,她之前就传信过来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离开江陵,那侍卫也说,现在元江的情况,我们去了只会更复杂,京城已经派御医来了,昱儿和珩儿也在,我们也要相信他们兄妹三人。”
“鸢儿信中说,最多三个月,一切事情都会解决,让我们且在等等,到时候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迟靖泉说这话也像在安慰自己,今年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出乎意料,陛下也愈发的让他捉摸不透了,他如今的心愿就是江南事平,国泰民安,让他有时间和家人在一起。他这些年亏欠妻儿太多了,如今自己身体也越来越不如前了,早年在战场受伤,又去南疆,身体受不了南疆湿热,连腰腿也有了小毛病。
想着夫妻二人相顾无言,坐在一起默默叹气,迟靖泉也别过头红了眼眶,他唯一的女儿,他如何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