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敢多言,撩了湿哒哒的袍子,朝武十三拱手告别,径自离府而去。
武十三眼见徐渭一点不含糊地离开,心里如何不知他想法,心道这徐大人果真厉害。
先前宇文国公爷被贸然上门的太子惊出个趔趄,虽然太子与儿子宇文贽一向交好,然而这般直接上门的事儿,实属罕见。
宇文璧也知,儿子此番被陛下派出京城所办的差事,似与太子有些关系。那么太子这回的上门,或可是探风来了。若确是如此,则宇文贽出京办的差,想必事关重大。自己在面对太子时,必得万般小心才是。
却又听太子将话题转到了正在府中养伤的徐晚庭身上。倒是令宇文璧好生诧异一番。心想那徐晚庭还真真是个人物,进京不多时日,竟令得儿子宇文贽也诸多上心,如今竟连太子也做出些奇怪的举动来。一时间,盲眼国公爷突然很想复明了眼睛,看一眼那徐晚庭到底是个怎生模样。
再到太子令人抬进那些箱箧来,宇文璧心里有些数了。那太子的来意,恐怕十成中有八成是冲着徐晚庭来的。宫里将那徐晚庭配给儿子当伴读,太子恐怕也想要徐伴读……
再联想到被安在太子身上的一些风闻,宇文璧暗自摇头叹气,却就连这摇头叹气的念头一经生成,都觉得有些大不敬。赶忙略过,不去过多揣测。
却替儿子宇文贽有些担忧起来。伴读就学尚未正经开始,奇怪的纠缠倒是上门了,而且……是来自太子的纠缠!
那徐晚庭,怕不是个麻烦精吧!?
却是不好自行替徐晚庭收下太子那番重重的心意。便扯到近些日子都厚了脸皮在府上陪护的徐渭身上。
宇文璧自是个狡黠的,他如何不知太子要见徐渭的个中尴尬处,却实在对那徐渭大人有些恼意。
徐渭刚来时,二人心照不宣,都觉得两个后辈不宜在一处,欲趁宇文贽无暇顾及之时,由徐渭悄悄将儿子徐晚庭接走。
哪知却被宫里皇后递的话压了下来。
那徐渭确也是无奈,却自那以后便借着探视儿子的理由,如入无人之境,竟将个镇国公府视作坊市一般随出随进,如履闲庭。
若二人过去本无龃龉,这般替徐渭提供个方便,宇文璧倒也觉不妨。
偏生二人的过往曾是那般的不可言说,阴私迭起,相互之间的猜忌、甚而陷害层出不穷。
说实话,就徐渭进出镇国公府的这些天,宇文老爷哪天不是提着心思、吊着胆子?令武十三盯紧了那徐大人,生怕那位工于心计的徐大人又扯动了哪根活筋,给自己生出些不愿见的事儿来。
于是,当太子没心没肺地提出要见徐渭,宇文璧立时便应了。
将尴尬从自己身边推到徐渭那里,变成他更大的尴尬,实在是宇文老爷此刻最大的乐子了。
至于那徐大人会如何应对,倒是一场好戏可看。也正好看看远避岭南的徐大人,是否还有当年的机变灵动、崎岖暗招。
当听武十三返回来汇报时,宇文老爷笑得眼泪都要从盲眼里涌出来了。想想那徐大人落荒而逃的模样,简直比打赢一场仗还令人畅快。
太子倒是大度又爽快,道:“既如此,孤与徐卿权当神交了,”笑着朝外拱了拱手,似与那未谋上面的徐大人神交联结上了,“便再请十三将军引路,孤这就去看看徐伴读。国公世伯,孤去了,改日再来拜见。”
朝宇文璧做个告别揖,抬脚便朝厅外走去,一壁还说个不停,“这许多日子了,怎生还昏迷着?那大夫若是个无用的,孤立即给他从宫里调太医过来,有个吴铎号称外伤圣手,太医署的王博士擅用突厥传入的‘引血归经’手法做按摩,必都是可用的……”
听见太子那般不管不顾、嘴里嘀嘀咕咕地朝外走去,盲眼的宇文国公爷张口结舌地伸着两手,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又听武十三在一旁向他请示,只得无奈地摆摆手,道:“去罢去罢……”又怕还有不妥,忙补一句,“派个脚快的,先过去归置一番,莫要失了礼数,冲撞了太子殿下……”
栖羽阁内,柳妈妈先是看武十三将军过来传话,然后听厢房内丁光一阵响动,进去看时,见徐老爷已是打翻了药罐,将身上衣裳弄得一塌糊涂,未及等她上前帮忙擦净,徐老爷已是匆匆离去,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等武十三将军也离去后,柳妈妈等人还没晃过神来,却见角门外飞奔跑来个小厮,跑得满面通红,却不敢大声说话,只悄咪咪道,赶紧赶紧,收拾收拾……太子殿下已经过来了,说要来看看徐公子……
柳妈妈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心道难怪徐老爷落荒而逃了呢,竟是那小霸王一般的太子殿下驾到了。
霎时间转念无数,自家化身徐晚庭的二小姐,似是已遭遇了那太子好几次,每次都堪堪避过了,没真切见成,也不知是否已得罪了太子殿下……话说那太子殿下,为何那般执着地要与自家小姐扯上关系呢?哦不,是自家公子……
想得柳妈妈脑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