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给你看看。”卫庄顺手将案几上的冰镇杨梅往赤练那边推了推。
顾御诸盯着赤练圆润的腰身发愣。她从未想过这副身躯里能孕育生命。那纱衣下微微的起伏让她喉头发紧,恍惚间竟觉得有细小的脉搏正隔着空气与自己指尖共振。
卫庄你丫还真给韩非当妹婿了……顾御诸一时想不出要骂他的话。
"顾小姐,"赤练的声音带着戏谑,“来看看吧?”
顾御诸跪坐到软榻前,赤练伸出皓腕。顾御诸的眉心轻抽,她还未诊脉,便看体态猜说:“七个月。…”
“你倒还是自信。”赤练笑说。
指尖搭上脉搏——那脉象如春溪破冰,一股蓬勃生气在指下欢跃。
“挺霸道的,看来是个小装货。”顾御诸低头记录脉案,墨迹在竹简上洇开小小的花,"就是母体肝火旺了些。"她余光瞥见案几上吃剩的酸渍青梅,罐子旁还摆着几枚啃得坑坑洼洼的桃核。
盖聂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逆光中只见他伸手拂开探进窗棂的紫藤花枝。那些淡紫色的穗子垂在赤练榻前,像一帘温柔的屏障。顾御诸承诺在赤练生产前不离开,只让卫庄送些药材来,然后将这两位大老爷们送离了。
"我去备些安胎饮。"
药案离软榻也不远,顾御诸把当归拍得啪啪响,赤练看着她略显忙碌的背影,眼底流露出少许怀念。
药香渐渐盖过了居所原有的烟火气。
"你脉象不错。"她突然说。
“孩子生下来,给你逗逗如何?”赤练笑说。
“我不喜欢逗小孩儿,倒是你哥挺喜欢干这事。”
“他又打不过卫庄。”
顾御诸被逗乐,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赤练笑笑又说:“他说下山找稳婆,我倒没想到,把你请来了。”
“‘请’?他那装逼样,若不是看在你我还真不来了。这孩子怎么说也沾点皇室血脉……咳、总之下次让他说几句人话吧。”
药煎毕,苦香扑鼻,药碗上氤氲着热腾腾的白气。顾御诸将药碗端到赤练身边的矮几上,见赤练要拿,顾御诸利落避开说声“烫”,制止了赤练。
赤练收了手,反笑一声,听不出感情。她顿了顿,问:“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顾御诸嗤笑一声:“故意又如何。”
“你是不是想替盖聂纳妾?”
顾御诸的眉心微不可见地颦了一下,又即刻恢复笑颜,却没有回答,只是吹着汤药。
赤练的面色却变了,她似是恼怒,甚至拍住扶手,高声说道:“你疯了!”
“别动气。”顾御诸的声音忽然平而冷,有着不可置否的威严。她看赤练缓和下来,叹口气说:“不是这个问题…”
赤练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微微抬眸,那双眼依旧带着几分凌厉,却多了几分沉稳的威仪。
"顾御诸,"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若真给盖聂纳妾,我第一个杀了她。"
顾御诸挑眉,漫不经心说:"霹雳极了。"
赤练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自己隆起的腹部,眼底闪过一丝锋芒:"怎么,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她微微倾身:"我说到做到。"
顾御诸看着她这副张扬又霸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行行行,你最厉害,我怕了你了。"
赤练满意地靠回软榻,指尖轻轻点了点案几:"这才像话。"
她顿了顿,忽然又眯起眼睛:“他盖聂就是死了,也不会纳小,这你不比我了解?”她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所以你早该死了这条心。”
顾御诸无奈道:"我这不是怕他……"
"怕什么?"赤练打断她,语气陡然凌厉,她嗤笑一声:"顾御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顾御诸被她噎住,一时无言。
赤练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就是太在意他了。——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和人分享他,你懂不懂?我不许。”
还说我,要是遇见这样情况,你不也动摇,顾御诸想着,哑笑了一声。
她轻轻放下药碗,指尖在碗沿划过一圈,发出清越的声响。她抬眸看向赤练。
"你说得对。"顾御诸的声音平静而笃定,她看向赤练,目光清明,"他若真在意传承,也不会甘愿在这儿陪我虚度。"
赤练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顾御诸继续道:"我只是偶尔会想,若他能体会为人父的喜悦,或许人生会更圆满。"
她站起身,衣袂拂过案几,带起一阵药香。
"看过王朝更迭、人世浮沉,若还要被'传宗接代'这种世俗之见束缚,岂不又蹉跎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傲然。
赤练忽然笑出声来:"这才像话。"她慵懒地倚回软榻,"看来是我多虑了。"
顾御诸走到窗边,总能看见盖聂回眸望来。四目相对,他眼中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与坚定。
赤练见状失笑,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去,给我再煎一碗安胎药来。"
顾御诸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样子,忍不住笑:"真是……"
赤练挑眉:"真是什么?"
顾御诸摇头:"真是当了娘,还这么霸道。"
赤练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那是自然。”她语气带着几分傲然:"我的孩子,将来也要像我一样,像衪爹一样。…”
“快得了,像衪爹又不是什么好事。要是男孩子、还像他爹,我见一次揍他一次。”
顾御诸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这样的赤练,似乎比从前更加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