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即将面圣,秋绪顿时心情有点复杂。
虽说她和魏衡帝只在婚礼次日草草见过一面,但从前看原著时,她就不大欣赏这位皇帝。
——好吧,不仅仅是不欣赏,当初她骂得是挺激情澎湃的。
平心而论,魏衡帝治国理政的才华委实平庸。说得难听点,他不过是投胎有道,运气尚可。从当年梁家掌控下的孱弱皇子,熬成如今仍被梁家掣肘的弱势帝王。
纵使这般不成器,那也到底是稳坐九五之尊的帝王啊。
这位倚仗梁家弑兄逼父的帝王,夺嫡上位后,急需获得清流支持,以正其位,因此迎娶了翰林学士林鹤青之女入中宫,借着林家的笔杆子,将那场血腥宫变美化成肃清朝纲之举。
然而,没有人在意那被他利用之后的林家女,之后的处境会是何等艰难。
秋绪非常明白,梦中林皇后之所以缠绵病榻,实则是毒所导致。
这其中十有八九与梁皇后脱不开干系,可是魏衡帝佯装不知,甚至默许梁皇后的恶行。
最可恨的是,林皇后弥留之际,魏衡帝亲临病榻,悲戚垂泪,当场下旨为她的父兄加官晋爵。可待林皇后香消玉殒后,他再度对林家冷眼相待。
薄情至此倒不足为奇,偏偏还要披着仁德善良的皮,端坐明堂受万民颂赞。
何其荒唐!
不仅如此,原著里这般写道:“衡帝在位三十载,朝堂竞争如弈棋,而帝垂衣拱手,作壁上观。
每逢灾变,必下罪己诏已示仁德,然赈银十之八九耗于吏手。遇边疆告急,则令诸将持重缓战,终使寇虏坐大。”
秋绪读到这里,心生厌烦,一个事事无成的皇帝,连她都想说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也就梁家爱拿捏这般软弱之主,只苦了边境多少热血儿郎?
总之,秋绪很不待见魏衡帝,甚至有些厌恶。
可她尚不确定,顾玉初对魏衡帝究竟持何种态度。比如说,此次的盐案,全赖他与魏衡帝暗中呼应方得推进。
遥想当年,顾玉初不过十五六岁,也是魏衡帝力排众议,顶着梁家施加的巨大压力,将太子之位交到他手中。
魏衡帝此举,在给他无上尊荣的同时,也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正因如此,顾玉初待人接物始终隔着一道墙,纵是面圣奏对,也恪守君臣本分,除却公务再无半句私言。
相比之下,秋绪不愿和御座上惯弄权术之人周旋,如此绵里藏针,倒不如顾玉初这般直接给她一剑封喉来得痛快。
顾玉初仍倚在枕边,将她瞬息万变的脸色看在眼里,不禁笑道:“这般慌张?莫不是现在才后悔莽撞了?”
秋绪摇头,目光闪烁,一时有口难言。
他见状调侃道:“这两日不是挺一往无前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哑巴了?”
秋绪心中暗暗翻白眼,她能说什么?说你爹太阴湿,尽是不干人事,本判官判他降龙十八掌立即执行。
顾玉初被秋绪便秘拧巴的表情逗乐,忽的欺身迫近,惊得她战术后仰,直至后脑抵在墙面。
他欣赏着她后退的模样,笑得极为恶劣:“你在想什么?”
秋绪眼睫低垂,掩住锋芒,片刻后说:“殿下,总而言之,我只是站在你这边。”
这大胆放肆,甚至僭越之语,竟然出自这位怂包,可真稀奇。
顾玉初微微挑眉,眼底皆是探究玩味:“有意思,你嫌恶的是天子,效忠的是储君,在你这里,天家父子的龃龉也能作押宝的筹码?”
天子又如何?
她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她骄傲了吗?
上辈子对着教科书里的始皇汉武指点江山时,这魏衡帝又是什么东西!
秋绪抿着嘴,心里大声比比叨,这才突然发现,顾玉初又故技重施地给她逼至角落。
他并未触碰到她,可总爱将她困在床间罗帐的一方狭小天地,目光如炬将人钉在原处不得动弹从躯体到灵魂,施予一场无形的强控制。
虽然不曾逾越分寸,可气息相闻的距离,最是让人头皮发麻。
“那你为什么怕孤?”顾玉初步步紧逼,眉梢下压,凶悍之气如风暴般弥散开来,“就因为孤杀了那些杂碎吗?”
秋绪:“……”
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若不是孤出手,你根本活不过今日。”顾玉初支着下颌,指尖缠着秋绪垂落的长发,忽使巧劲将其别至耳后,力道在轻佻与威压间游走,“想必你根本不知梁家训练他们的残酷手段,可惜还未用在你身上过。”
他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掠过她的耳廓,那轻柔的触感似羽毛撩拨,瞬间勾起一片战栗。
她瑟缩着往后躲,却被他一把钳制住下颌骨,甚至因为力道稍重,竟让她的嘴巴被脸蛋挤压得嘟了起来。
顾玉初不满,捏捏她的脸:“为什么不吭声?吓傻了?”
秋绪实在没有这被人威胁的经验,双掌啪的在脑门上合十,胡乱冲他晃了两下,眼睛里一片虔诚:“小女叩谢殿下救命之恩,好人一生平安,您定然能长命百岁。”
说罢一龇牙,杏眼弯弯,努力笑出年画娃娃那般的甜蜜劲儿。
顾玉初无端沉默下来,眼神晦暗,只捏着她面颊软肉,稍一用力,嘴巴就啵的一声张开,一松就会合上,好像小金鱼吐泡泡。
秋绪:“……”
你的兴趣点好独特啊殿下。
他饶有兴致观赏片刻,这才松手,凉凉的食指点在她眉间,像是给她留下某种特殊印记:“记住你今日所言,只站在孤的这边。”
这话说的,真的很像中二少年在起誓。
但秋绪这会儿肯定会对他顺毛撸,于是赶紧点点头,表示包的包的放心吧殿下,而后痛惜地揉了揉被捏痛的腮帮子。
那手背蹭脸的模样,倒似小猫儿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