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绪在心里大声哔哔,却在瞬间理解顾玉初的用意,于是唇角仍是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端庄温和的弧度,对着众人颔首道:“太子殿下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
她不紧不慢地看向汪知州,“汪大人究竟是不遵储君之命,还是要诘问陛下亲授的钦差金符?”
石砖上的积水倒映着汪知州惨白的面孔,他愕然不已,似乎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竟会站在太子一方,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针对他的局?职方司的消息也久久未到,莫非梁家放弃他了?要让他做替死鬼,好逍遥法外?
“不不不……”汪知州赶紧改口道,“半炷香!半炷香一定给您送来!”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即转头招招手,让属官捧来账本呈上,紧张地说,“殿下舟车劳顿,何不先览账目?此乃安顺元年至今各项核销细录,足证仓廪清明!”
“少拿假账本来糊弄孤!”顾玉初扬手打翻,冷笑道,“你当孤是平白无据来寻你麻烦?”
账本飞出一个绚丽的弧线,正好落到秋绪的脚边,她弯腰捡起,随意地拍了拍封皮:“汪大人连灰都没掸干净呢。”
此话一出,秋绪感受到身体里陌生的冲动,灼灼之火般在燃烧,一半源于太子妃之位所带来的生杀权柄,另一半则蛰伏于体内清神丹催动的无穷力气——她现在可是能拔起一棵树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笑。
这就是权力与力量的甜头吗?
汪知州颤声叩首:“太子殿下持金符问政,臣不该多言,可是,帐面文书总要有侍郎用印的……有些陈年旧契若是抖出来,贵人脸上可不好看。”
他昂起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秋绪,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殿下这般为难臣,难道,是贵人要臣死吗?”
非常好,秋绪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放肆!”她装作怒喝,心脏竟然因为难得做戏的兴奋而狂跳起来,“本宫的父亲乃陛下亲封的兵部侍郎,岂容尔等构陷!本宫今日就要为父亲讨回个说法!”
众人面面相觑,望着突然介入仓务的太子妃面露疑色,却见她绕着佩刀持戟的太子亲兵疾步走过,目光依次掠过寒光凛凛的兵刃,可都不大满意。
她拧眉摇头,朝着侍从阿山说道:“换把斧头来!”
“是!”阿山飞速离去,不过片刻,便呈上一把利斧。
汪知州一惊,似乎没想到这话反而会激起太子妃的怒气,他着急忙慌地追上去,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太子妃殿下,万万不可,让臣来吧……近日梅雨,库内霉气甚重,请允臣先开窗通风,再请殿下移步,行不行?”
秋绪充耳不闻,大步走至仓库门锁前,抡圆了斧柄。
“殿下!殿下不可啊!”
在汪知州的喊声里,她铆足了劲儿,将手中利斧朝着铁锁直劈而下——
一击!二击!三击!
铁锁寸寸裂开,金铁交鸣间,锁栓崩裂!
紧接着,她抬起腿就是重重一脚,封锁的仓库大门轰然大开!
这么简单的事儿,他们还掰扯那么久。
见库门已开,顾玉初面色未变,举起手来一声令下,候命多时的玄甲亲兵立时如黑潮涌上,将枕洲仓围作铁桶,控制起来,工部与督察院的官员也速速进门,开始查验录档。
秋绪收势回眸时,正好对上顾玉初望来的眼神。
他的眼里荡漾开隐隐的笑意,偏生嵌在那双凌厉的凤眸中,惊她一跳,掌心未散的药力蓦然化作一汪麻辣溪流,顺着血脉往心口蹿腾。
也是纳了闷了。
她低头看看握斧泛红的掌心,分明有能劈开铁锁的力道,怎么被他看一眼就瑟瑟发抖了呢?难道在她的潜意识里,顾玉初就比其他人都可怕么?
蓦然间,思绪被那清淡的药香截断,顾玉初不知何时已走至她旁边,微微俯身,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太子妃这一斧头,倒比孤的钦差金符好使。”
秋绪听得背后发麻,瞥他一眼,后腰抵到仓门时才惊觉她已经自觉地拉开距离退了很远。
明明挺正常的一句话,怎么就被他说的有毒蛇缠绕的感觉?……秋绪还记得顾玉初在原著里的设定是病弱美青年?可他除了一身药味儿,哪里病?哪里弱?
她上辈子那才是真的资深病号,咳血昏迷不足挂齿,导致现在她就算吃了作弊丹药,都没有习惯掌控力量,以及力量所带来的底气。
秋绪不再和他搭话,将斧头丢开,背后却忽然有细碎的声响。
咔哒咔哒——
她敏锐回眸,仓库西墙根的地砖忽然涌动起来,砂砾从砖缝间急速抖落。未等汪知州扑上前,整片地砖从里面猛地翻开,含铁长枪破土而出!
地砖下方,竟然藏着一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