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
江渐满嗯了声,将一只手揣回裤兜。
见李冉没接,他眼睫微垂,又道,“李子恒说你怕打雷,担心你晚上睡不好,让我买个耳塞给你。”
李冉一下笑出声来,“这小子,什么时候长心了?”
他拿过耳塞,朝江渐满摇了摇,“谢啦,总麻烦你。”
他推门出去,又回头,“对了,说到这个,还真有件事要再麻烦你一下。”
“怎么?”
“你明天上午有事吗?”
“没有。”
“那你跟我去个地方呗。”
两把伞在雨中紧贴着,细密的雨从缝隙中落下,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江渐满有几秒没回答。
李冉扭头看他,“不行吗?”
“抱歉。”江渐满不自然地眨眼,“我没听清。”
李冉哦了声。
是因为雨声太大,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脑子一转,几步跑到江渐满面前,倒退着走,又特意放大了声音。
“我想让你跟我去个地方。”
江渐满看着他的嘴型,点头。
“我今天找了个新工作,演出要自备服装,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想去买几件......”
江渐满认认真真地看李冉说话。
他向来习惯于读唇语,李冉的嘴唇一张一合,明明没什么特别,却叫他移不开视线。传过来的声音依旧很微弱,却仿佛冲破了这大雨。
“你陪我去,帮我选选,行吗?”
江渐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翌日上午。
江渐满怎么也没想到李冉叫他来帮忙选的,是这种衣服。
衣服布料少得可怜,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大多数还闪着亮片,廉价得看起来会扎人。
李冉皱着眉头,一件一件挑过去,江渐满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
“演出...要穿这种衣服吗?”他实在忍不住问。
李冉叹了口气,“对啊,说是老板要求的,没办法。”
他一口气儿看完一排衣服,实在挑不出来,为难得要命。他转头问老板,“老板,你这儿有稍微...不那么暴露的衣服吗?”
“没有啊没有。”女老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电视剧,眼神都没往他这儿瞟一下,“演出服,都这样。”
李冉又挠挠脸,“......”
“那再看看那排的。”他给江渐满往左边一指。
“嗯。”
挑来挑去,李冉终于从衣服堆里发现一件比较正常的。
没有深V,没有露背,黑色毛边,从正面看起来甚至很保暖。但缺点是......两侧是镂空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两片布合在了一起。
总要露一面是吧。
但至少这件露得低调点。
“我去试下这个。”
李冉说完就闪进试衣间了,江渐满都没有看清他拿的是件什么衣服。
几分钟后,李冉从试衣间出来。他走到江渐满面前,这几步路走得都有些僵硬,手臂像不听使唤一样。
“这个还行吧?”他问。
江渐满点头,可随后就瞥到了衣服空荡荡的两侧。
李冉精瘦的一截腰就那么暴露在他眼前。
注意到江渐满的视线,李冉哎呀一声,“这个,没办法了,至少前面比较正常吧。”
“……嗯。”
江渐满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把手里的另一件衣服递给他,“可以再试试这个。”
“这个……”
宽大的白色无袖背心,深V,零星有几个闪片。
李冉其实觉得这件的深V有点过头了,他刚想拒绝,江渐满又开口。
“和我第一次见你演出时穿的衣服很像,很好看。”
“……”
李冉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说,“好吧,我去试试。”
最后李冉一共挑了三件上衣,一条裤子。一件两侧漏风,一件江渐满喜欢的,一件黑色透视,裤子到处破洞,像街头乞人。
和老板一通讨价还价,以230块钱的价格全款拿下,还算合适。
出了地下商城,已是中午。李冉赶时间,决定回家随便吃口泡面就去上班。
两个人在公交车站等车。
“你以后演出都要穿这些吗?”江渐满突然问。
“也不是。”李冉说,“这算是临时工作吧,这家老板要求特殊,要歌手穿得好看。等挣够了钱也就可以不干了。”
“……还给我的钱?”
李冉点头,掰着手指头数,“还有李子恒这个月的生活费,被偷走的钱,上个租客欠我的房租,加起来……六七千?”
“那,要干几个月?”江渐满问。
“两三个月?怎么了?”
“……”
李冉以为他是担心钱,遂拍拍他的肩,“放心,下个月发了工资,肯定第一个还你,让你把助听器修好。”
“嗯。”
李冉踮着脚望公交车来的方向,“以后要是火了就好了,可以选择自己穿什么衣服,唱什么歌。至于现在……”
“诶,车来了,走吧。”李冉朝江渐满招手。
公交车稳稳停下,李冉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元纸币,有些皱了,他略微抚平,塞进投币口一张。
“你有零钱吗?”他回头问江渐满,“没有的话我这儿——”
看见江渐满手里的一小张蓝色卡片,他话音顿住。
“不用。”江渐满把蓝色卡片在机器上刷了下,“滴”的一声。
李冉看清了卡片上的字:残疾人证。
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李冉显得呆了些。
“坐后面吧。”江渐满说。
“哦,好啊。”
找了空位坐下,李冉的视线还没从卡片上收回来。
江渐满把卡攥在手里,半晌后,递给了李冉。
“还挺方便的,能免费坐公交地铁。”他声音淡淡的,“一些博物馆,旅游景点,游乐场也可以免票。”
“啊……”
李冉接过来,翻着看了看。卡片上印着江渐满的证件照,还是短发的样子,看着很青涩。
“听损四级,刚够□□。”江渐满说,“刚开始没想着要办,但是每个月有补贴,就办了。”
李冉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留长发的?”
江渐满偏头看向窗外,“刚上大学那会儿。”
为什么?
李冉想这么问,但隐隐的,他直觉不该问。
“短发挺帅的。”他拇指抚过卡片上的照片,随后还给江渐满,“以后可以试着剪短。”
江渐满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下午,要去听我唱歌吗?”
江渐满摇头,“今天不行,下午我得去接机。”
李冉忽然想起来了,“哦,是你那个发小吗?”
“对。”
“你知道怎么去机场吗?”李冉自顾自地说起来,“从咱们家楼下坐92号线坐三站到榆树路,那儿有机场巴士,半小时一趟,你买票上车,然后一直坐到——”
江渐满突然轻笑了声。
“怎么了?”李冉注意到他带着笑的眼睛,“你知道怎么去机场,我说多了是不是?”
“不知道。”江渐满语气变得柔软,“你说吧。”
“哦。”
江渐满又一次撒谎了。说谎不好,但是,很少有人愿意跟他讲这么多话。
林婉的飞机本该下午三点三十五到,但落地时已经延误了半个小时。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江渐满也跟着人群站在栏杆边等。好在他个子高,视力也好,不用伸着脖子往里看。
林婉的出现如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无论前来接机的人在等多重要的人,都会情不自禁被林婉吸引去看上一眼。
身形高挑的女生,微卷的发及肩,穿着精心挑选过的粉色短裙,青春的活力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