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日差不多,半炷香左右的功夫,车马一行人便就到了河间府的长街上。
青砖石铺陈的官道上,车马行驶而过时,轱辘碾压在地面上生出簌簌的细碎声响。
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人群,还有林立两侧鳞次栉比的一间间商铺,无不显示出长街的繁闹。
到了地方后,顾晚吟几人便从车上下了来。
若非为了尽早解决掉这桩麻烦,顾晚吟根本不想同李山远有什么来往,他们沿着长街,脚步缓缓的向前走动着。
走在她身边的李山远,似是颇会照顾女子,不仅脚步放的缓慢,与她谈论的话题,也是处处都顺着她的心意来。
若不是早已清楚苏寻月是一个怎样的人,顾晚吟许是真觉着身边的这位,是一个值得她余生依靠之人。
就在这同一时刻,不远处的茶楼之上。
二楼的雅间内,身着玄色衣衫,腰挂白玉的青年,正在同案前之人闲谈,他坐姿懒散,一侧身子很是随意的倚靠着身旁的窗墙。
茶楼伙计将滚烫的茶水倒入各自的茶盏中后,便轻声的从雅间之中退了出来,转身离开前,替室内人轻轻合上了门闩。
“谢公子,真是许久不见!”
“是啊!仔细算算有两年多了呢,赵老板你不是在边境做着贩卖马匹的生意吗?现下怎会出现在河间府呢?”
问话的玄衣青年,便是数多时日没与顾晚吟联系的谢韫。
而坐在对面的男人,年纪瞧着也只有二十三四,这人便是赵峥。
他前几日才回到河间府,只没想到,会在今日巧遇到谢韫。
两三年前,因着一场意外事故,他们两人在边境结识,虽了了只相处了数日,但对谢韫此人印象却留的很是深刻。
赵峥原本也想询问,谢韫怎会出现在这河间府.......
只对方却是快他一步先开口问了他。
听到这话后,赵峥抬起眼皮,轻叹了口气道:“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家里出了些事儿,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消息。”
“探消息?”
茶香缭绕中,谢韫修长手指端起案桌上的茶盏,语气里尽是好奇和疑惑,“探什么消息?”
赵峥也端起茶盏,似是觉着还有些烫,他又缓缓的放下,只目光还盯着茶盏上的缠枝花纹,而声音却是压低了一些道,“你也知道我在边境做的是什么生意。”
闻言,谢韫掀起眼皮,颇是不解的看了身前人一眼。
“你做的不是马匹贩卖的生意么.......这还需要探什么消息?”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也是,咱们毕竟有两年多没见了,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我如今做的可不是之前那种小买卖了。你走之后没多久,那边就起了好几回战争,似马匹,武器还有粮食之类颇缺,而恰好在马匹这一方面我很擅长,自是紧紧把握住了机会,只那一回,就赚了不少的银钱。”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藏不住的自得,毕竟才过及冠的年纪,就已做成这般大的买卖。
“所以,自那之后,你就开始做起了马匹的大宗买卖,和军营内的人牵上了线。”谢韫声线淡淡的说道。
“谢公子,你还真是厉害!”
听到这话后,男人的面容上浮上了一抹诧异神色,“我这话都还没说完,你就差不多清楚了后来的事。”
“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那次之后,我的确是想做大宗买卖。马匹,若是一匹匹的零售,事杂,且边境又不平稳,行经途中路遇匪盗或也会发生,赚的银钱分摊下来,其实也赚不到多少。若能和军营上搭上线自是再好不过......但谢公子也清楚,我赵峥只是个小小的商贾,身后又没什么势力,想和军营中的人搭上话哪可能那么容易呢?”
窗外天光黯淡,雅间内,茶水香气氤氲。
谢韫手端着青花缠枝茶盏,凝神听着案桌对面之人继续低声道:“一年多前,我结识了一人,是军营中的,瞧他言行,应是在里头当着个小官,在军队主事之人跟前能说得上话,因为他,我也赚的一笔还算不错的收益,只是此人太为贪财,最初之时说好交易完成后,分得他利润两成,之后嘛,他却愈发得寸进尺,自两个多月前,我就再没见过他,不久前,我才从别处知道他人没了。”
说着,似是觉着有些口渴,赵峥端起茶盏,大口的喝上了几口。
“这两年,你历经的事还真不少!”
“也还行吧,就瞎混混.......你呢?你怎么会在河间府?”
“你说我啊......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混着啊。”
“谢公子,我虽和你见过的次数没有多少回,但你的本事,我赵峥是绝对承认的,你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听了赵峥的话后,临窗边的青年语气调侃道:“那还能怎么办呢?家里的主母,还有嫡出兄长,都不太容得下我,若我要真是做出什么成绩来,到时你便只能去我坟头来看我了。”
“真有这么严重吗?”
谢韫听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低低的哼笑了声。
青年目光轻移,看向了菱花窗外。
他只是不经心的瞥看一眼,却没想到,会看到那缓缓行在路上的窈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