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缎的帕子裹着细嫩的指节,早就已经干涸的血液是没办法被擦掉的。这个动作的目的不要太明显,她在嫌弃他。
喉头终于松动,两面宿傩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桎梏消失了很多。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她整个人都近在咫尺,身型的差距太大,从背后看就像是他将鹭宫水无拢在怀里一般。
他没有抬头,血红的眼睛就那样注视着她擦拭指节的动作,称得上是专注。无论她怎样用力,那块已经干涸的血渍就是牢牢的吸附在皮肤上,像是已经融为一体,更像是原本就是这个色泽。
两面宿傩站在鹭宫水无的身后,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有想过你的术式失效、我们之间的契约消失之后会发生什么吗,鹭宫水无?”
他会把她所施加给他的手段全部还给她。
他会叫她生不如死。
这样想着,思绪却莫名其妙的拐到了其他的地方,在杀死这只小鸟之前,或许他可以尝试一些其他令人感兴趣的事情。
没有用那个戏谑的称呼,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出口时竟然没那么咬牙切齿。随手将帕子塞回袖口,对他的反应不是很满意,鹭宫水无慢悠悠的回头。
她仰着下巴,秀眉微瞥,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既然诅咒之王都提出来了,她倒是可以纡尊降贵的想想。
两面宿傩会问出这种问题其实让鹭宫水无觉得有点惊讶,情绪外泄是溃败的预兆。
他们两个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谁也不服谁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打架也好,互相讥讽羞辱也罢,总之整日两眼一睁就是较量。
疑问是需要外界给出答案的,提出疑问更像是沟通的开端。率先想要沟通的行为通常被视为是示弱的一种,但她在他的脸上只看了自信和从容。
大概是又在谋划新的阴谋了。
今天没能杀了她,所以又要用其他的手段。
这个认知让鹭宫水无有点不爽,照这样下去,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
她双臂环胸,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全都被收了起来,终于暴露出了真实的冷漠。没有了柔软表情的中和,这张艳丽的脸无比冷厉,从骨子里她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你会被我契约第二次,手下败将。”
两面宿傩还是在笑,他抬手将刚刚低头时散落的粉色发丝重新捋到脑后,露出了被遮挡掉一半的断眉。
太阳西斜,光线变得不那么明亮。
明明浴血奋战了一下午的人是鹭宫水无,可是浑身血气,充斥着暴戾乖张和嗜杀残暴气息的人却是两面宿傩。
半张脸掩在阴影之中,另外明亮的那一半轮廓就显得更加锋利,他站直了身子,刚刚被她评价过‘好丑’的那张脸此时此刻有种强烈的野性美。
两面宿傩的笑声在树林里回荡,打破了周遭自他出现以来就存在的死寂:“小鸟,我很期待。”
或许,在这一刻之前,他给她看的也都是虚假的表象。
心脏砰砰跳动,鹭宫水无感觉到一种前所有的危险预警,整个人都在耳鸣。
她保持着仰头的动作看着他的脸,半晌,像是被感染了到一般,也跟着对方笑了出来。
两个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彼此的耳膜,不知惊起了林中多少本就瑟瑟的鸟兽,像是两个神智不清的疯子。
八岐大蛇和酒吞童子两个人躲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窥视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有病。”
不过这种背后骂人的行为很快就得到了报应。
距离太远,他们有一些听不清楚两面宿傩和鹭宫水无到底在说什么。八岐大蛇紧盯着鹭宫水无的唇瓣,试图通过她的口型判断出她所说的内容。
“我要……那条蛇……?”
八岐大蛇摸了摸下巴,眉头紧皱:“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让宿傩那家伙给她抓蛇。真是离谱,这个林子里那么多蛇,谁知道她说的哪条……等等!”
本来跟他一起蹲在这里偷看就不是他的本意,被抓着胳膊的酒吞童子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
只是极轻的嗤笑,可是灵魂被攥住的感觉却应声而来,酒吞童子头皮发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相隔如此之远,两面宿傩毫无征兆的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目光交汇后又移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炸开。
但身侧的银发笨蛋却毫无所觉,甚至用手臂撞了撞他受伤的胸口后瞪大了眼:“你听到没有,那个女人说要两面宿傩抓到你之后把你的衣服扒下来!”
这还没完,酒吞童子转过头,刚想骂八岐大蛇一句,就听见他语气幽幽:“凭什么啊,她不会对你有意思了吧?”